书房里一片死寂。陈默像一尊雕塑,贴在门后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他的耳朵捕捉着门外的动静,也聆听着书房内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除了自己平稳的心跳和若有若无的呼吸,只有老式座钟钟摆规律的“滴答”声。
精神力消耗带来的轻微眩晕感正在消退。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黑暗中巡视。厚重的波斯地毯,巨大的红木书桌,摆满精装书的书架,以及墙角一个看起来十分坚固的保险柜。没有红外线,没有压力地板,张全福到底是个商人,不是特工头子,书房里的安保更多是象征性的,倚仗的是外面的守卫。
但陈默不敢大意。他耐心等待着,计算着时间。楼下的音乐似乎停了,隐约传来一阵掌声,接着是张全福那略带沙哑、志得意满的嗓音,通过麦克风放大,有些模糊,但能听清是在说一些感谢光临、共襄盛举的套话。
机会来了。
陈默不再犹豫。他无声地移动到书桌后,坐在那张宽大的皮质转椅上。椅子还残留着张全福的体温和雪茄味。他没有开灯,就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黑暗里,仿佛他才是这间书房真正的主人,在等待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下的讲话似乎结束了,更大的掌声和喧哗声传来。脚步声,谈笑声,朝着二楼的方向移动。
陈默的心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如刀。他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更加冷静。这不是他喜欢的方式,但今晚需要干净利落,不能节外生枝。
“吱呀——”
书房的门被推开,灯光开关被按响,耀眼的水晶吊灯光芒瞬间洒满整个房间。
张全福满面红光,带着酒足饭饱的惬意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解着领结,朝着书桌走来。直到他走到书桌前,才猛地发现,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谁?!”张全福脸上的惬意瞬间冻结,变成惊骇。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呼救。
但已经晚了。
陈默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消音器使得枪身看起来更长,更令人心悸。陈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
“张老板,酒喝得可尽兴?”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张全福的心上。
张全福认出了陈默,那个沪上闻名的纨绔少爷。他脸上的惊骇变成了错愕和一丝被愚弄的愤怒:“陈……陈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快把枪放下!外面都是我的人!”
“是啊,外面都是你的人。”陈默淡淡地说,枪口稳如磐石,“所以,你最好小声点。不然,他们冲进来看到的,只会是你的尸体。”
张全福的脸色由红转白,冷汗瞬间就从额头渗了出来。他不是没经历过风浪,但被枪口指着,尤其是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老巢里,这种恐惧被放大了无数倍。他强作镇定:“陈贤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要钱?说个数,我马上给你!”
“钱?”陈默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的钱,沾了多少血?虹口码头那些被你克扣工钱逼得跳江的苦力?城西那家被你强占铺面、逼得家破人亡的老字号?还是……你卖给日本人的那批军需物资,换来的沾着同胞鲜血的钞票?”
张全福瞳孔猛缩,声音开始发抖:“你……你胡说什么!我是正经商人!你到底是……”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陈默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重要的是你是什么人。张全福,通敌卖国,为虎作伥,倚仗日寇势力,欺压同胞,敛财无数。你,可知罪?”
“你……你是那边的人?!”张全福终于明白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好汉!好汉饶命!我也是被逼的!是日本人逼我的!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我还可以给你情报!我知道日本人的很多事!”
“被逼的?”陈默站起身,一步步逼近,“看着同胞被日本人欺凌屠杀,你趁机低价收购他们的产业,这叫被逼的?帮着日本人压榨中国工人,这叫被逼的?张全福,你的血,怕是早就黑透了。”
“不!不要杀我!”张全福涕泪横流,彻底崩溃了,跪倒在地,“我悔过!我悔过!我把家产都捐出来!求你给我一条生路!”
陈默看着他这副丑态,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前世记忆中,这个汉奸直到抗战胜利都活得逍遥自在,后来更是摇身一变,成了“曲线救国”的功臣。多少仁人志士的血白流了?多少家庭因他而破碎?
重生一世,他就是来纠正这些错误的!
“生路?”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谁给过他们生路?晚了。”
“噗!”
一声轻微得如同开汽水盖的声音响起。子弹精准地射入了张全福的眉心。他脸上的恐惧和哀求瞬间凝固,身体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座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
陈默走过去,确认张全福已经死透。他面无表情地收起枪。杀人,无论杀的是谁,都不会让人愉快。但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蘸了蘸从张全福额头伤口流出的、尚且温热的鲜血。
然后,他走到那面洁白的墙壁前。这面墙正对着书房门口,任何人一推开门,都能第一时间看到。
他用手指,蘸着血,一笔一划,写下了两个字:
烛影。
字迹算不上好看,甚至有些歪斜,但殷红刺眼,带着一种残酷而神秘的张力。
做完这一切,陈默仔细地擦干净手指。他再次环顾书房,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属于自己的痕迹。刚才坐过的椅子,他也用手帕擦拭过。
门外的走廊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是张全福的保镖,或者其他宾客?
陈默深吸一口气,再次动用空间能力。身影瞬间从书房内消失。
就在他消失后的几秒钟,书房门外响起了保镖头子恭敬的声音:“老爷,佐藤先生想和您再聊聊那批钢材的事……”
没有回应。
保镖又敲了敲门:“老爷?”
依旧寂静。
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保镖心头。他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锁着。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后退一步,猛地一脚踹在门锁上!
“砰!”
红木门被踹开。保镖和闻声赶来的几个宾客,看到了令他们魂飞魄散的一幕:张全福倒在血泊中,双目圆睁。而对面的白墙上,两个血字如同厉鬼的诅咒,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啊——!”女人的尖叫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整个张公馆,瞬间乱成一团。
而此刻,造成这一切混乱的“幽灵”,已经利用空间能力,出现在了二楼一条无人的走廊阴影里。他听着楼下传来的骚动和尖叫,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仿佛刚才只是去抽了支烟。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有了。现在,他需要像个受惊的宾客一样,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人群中。
“烛影”这个名字,今晚之后,将会成为很多人心头的噩梦和谜团。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这,只是开始。
他抬脚,朝着喧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下一个挑战,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好一个刚刚目睹凶案现场的、惊慌失措的纨绔少爷。保镖头子会不会想起那颗莫名其妙的珍珠?佐藤一郎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又会看出些什么?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刚刚开始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