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黄沙往脸上拍,每一粒都像带刺的碎石,刮得皮肤发疼。
凤仙郡的土地裂得像张被撕烂的纸,河床干得能看见底下的白骨——有兽骨,也有人骨,骨头缝里嵌着干硬的草根,风一吹,细沙从骨缝里漏出来,“沙沙”响,像在哭。空气里飘着腐臭的味,不是尸臭,是饿疯了的人啃食树皮后,树皮腐烂的腥甜,吸进肺里就觉得胸口发闷。
悟空的铁棍拄在干裂的河床上,指节发白。
铁棍尖儿戳进一道裂缝,碰着底下的半截手骨,“咔嗒”一声,手骨碎成两截。丹炉的恐惧突然攥住他的心脏——眼前的干裂河床开始变,变成老君丹炉里烧红的铁板,每道裂缝都是炉壁的纹路,烫得他指尖发麻。“别晃……”他低声说,声音发颤,往旁边挪了挪脚,踩在一块干硬的土块上,土块立刻碎成粉,“这是凤仙郡,不是丹炉……”
沙僧扶着认知茧,茧上的裂痕又宽了些,淡红的绝望能量顺着缝往外飘,一碰到黄沙就被吸成细雾。
骷髅项链爆发出冰冷的淡蓝光,光里跳着字:“凤仙郡赌局真相:1. 郡侯推倒斋天素斋仅为‘赌局由头’,玉帝与如来早在三年前定下赌约——赌‘人类在绝对绝望中,三个月内道德底线是否会完全崩塌’;2. 干旱是‘情绪催化剂’,通过剥夺水源与食物,放大黎民的‘生存恶念’,实时生成‘道德下降曲线’;3. 团队任务:在七日内向郡内投放‘最后一根稻草’(如唯一的水源被污染),催化50%以上黎民‘突破道德底线’,否则认知茧将被系统强制回收”。“是催化剂!”沙僧的声音发哑,淡蓝光抖得像他的鳞片,“他们根本不在乎斋天素斋,只是拿整个郡的人命当‘赌桌’,我们就是他们递牌的‘手’!”
唐僧站在河床边缘,脚边有块发霉的饼,饼上沾着干硬的血渍——像是有人抢食时被抓伤留下的。
他的僧袍沾着黄沙,之前砸幻象的碎石还攥在掌心,石上的黑液早被风吹干,却还硌得掌心疼。信仰崩塌后的心空得发慌,看着眼前的干裂土地,双叉岭随从的脸、比丘国孩子的魂渣又冒出来,混着河床里的白骨,疼得他弯下腰,干呕了两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又是这样……”他声音轻得像风,眼泪混着黄沙往下掉,“拿人命当筹码,拿我们当工具……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认知茧里的八戒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的头靠在茧壁上,看着天上的灰云,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余地?”他的声音透过茧壁传出来,混着黄沙的“沙沙”声,“系统从一开始就没给过我们余地——盘丝洞骗我的记忆,狮驼国锁我的魂,现在又要我们帮着逼疯这些人……我们和那些赌钱的神佛,有什么区别?”茧壁往内缩了缩,勒得他咳嗽,血沫沾在茧上,和淡红的绝望能量混在一起,像朵烂掉的花。
悟空突然抬脚,踹向河床里的一块干硬土堆。
土堆碎成粉,露出底下的一个小陶罐,罐口封着干泥,里面大概是藏起来的水。“区别?”他嘶吼着,铁棍砸向陶罐,陶罐碎成两半,里面只有半罐浑浊的泥汤,还飘着几根草根,“区别就是我们还想救,还想试试!就算是工具,我也不想看着这些人被活活逼疯!”丹炉的幻影还在眼前晃,可他不想再退,不想再看着无辜的人变成情绪养料。
“救?”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一个穿破衣的老人拄着根枯树枝,慢慢走过来,手里攥着块比指甲盖还小的饼。他的眼睛陷得很深,里面全是狠劲,没有半分活人的温和。“你们是来‘救’我们的?”老人笑了,笑声里全是嘲讽,“前几天也来了个穿僧袍的,说能求雨,结果把我们最后一点存粮骗走了……现在又来一批,是想骗我们什么?”
沙僧的项链淡蓝光突然变亮,映出老人身后的村落——土房塌了一半,门口挂着几块干硬的兽皮,偶尔能看见几个瘦得只剩骨头的人,互相瞪着,眼神里全是警惕,像饿狼盯着猎物。“项链说,现在郡里还有三成的人没突破底线。”沙僧的声音发颤,“系统要我们在七日里,把这三成也逼到绝路……比如,污染掉最后几处藏水的地方。”
悟空的铁棍握得更紧,指节泛白。
他看着老人手里的小块饼,看着村落里互相警惕的人,丹炉的恐惧突然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憋在心里的火——对神佛的恨,对系统的怒,对自己无力的恼。“我不做。”他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要污染水源你们自己来,我不会帮着逼死这些人。”
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在风里响,没源头,却裹着冰冷的压迫:“警告:拒绝执行任务,将触发‘河床白骨激活’——所有埋在河床下的尸骨将转化为‘怨魂傀儡’,攻击团队及剩余黎民。”
老人突然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饼攥得更紧,眼神里的狠劲又重了几分。“怨魂傀儡?”他盯着悟空,声音发颤,“你们要是不做,那些骨头会来杀我们?”
唐僧慢慢站直身体,掌心的碎石硌得更疼。
他看着老人的眼睛,看着悟空紧绷的脸,看着沙僧发抖的手,突然觉得自己空着的心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不是信仰,是一种破罐破摔的狠。“我做。”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去污染水源,但你们要答应我,别伤害那些还没疯的人。”
悟空猛地回头,盯着唐僧:“你疯了?你忘了比丘国的孩子了?”
“我没忘。”唐僧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泪,只有麻木的狠,“可我更不想看着这些人被怨魂傀儡杀死——至少这样,还有点余地,还有点能争取的时间。”
河床里的白骨突然“咔嗒”响了一声,像是在回应系统的警告。
黄沙吹得更急,裹着腐臭的味,往每个人的鼻子里钻,从凤仙郡的干裂河床开始,把团队推到了“帮凶”与“毁灭”的两难里——神佛的赌局还在继续,血色的筹码已经摆上,而他们,只能在绝望中,一步步走向灵山那座用尸骸堆成的“极乐”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