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工厂的地面积着层细屑。
灰粉色的屑是童魂燃烧后的残渣,风一吹就飘起细雾,雾里裹着焦甜的苦,像被烧透的麦芽糖渣。屑堆里嵌着细小的布偶碎片——有的是红袄的布,有的是绣着“童”字的线,碰一下就碎成粉,粘在鞋底像没散尽的魂,凉得刺骨。黑炉旁的金属屏亮着,上面跳着“童魂燃料利用率92%(优质)”,屏角还弹出行小字:“下一站:车迟国信仰实验区,需携带‘童魂残渣情绪样本’”。
悟空蹲在屑堆前,指尖捏起一点残渣。
粉屑瞬间传来灼痛——不是丹炉的烫,是更淡的疼,像无数个孩子的指尖在轻轻挠他的魂。他眼前晃出幻象:刚烧尽的“童魂编号·09”飘出淡粉的雾,雾被管道吸走,管道尽头连着个透明罐,罐上标着“童魂情绪样本·73号”,罐旁还放着个木牌,写着“车迟国信仰实验·对照组原料”。“对照组原料……”他声音发哑,指节捏得发白,掌心的魂血渗进残渣里,把灰粉染成暗粉,“我们连孩子的残渣都要当‘实验料’,你们到底要榨到什么地步?”
唐僧站在他身后,手里攥着块布偶碎片。
碎片是从屑堆里捡的,上面还沾着点童魂残渣,他把碎片按在胸口,怀里的通关文牒又烫了:“业火工厂收尾指令:1. 沙僧项链需提取童魂残渣中的‘绝望余绪’,封装为‘信仰实验对照组样本’;2. 悟空需维持‘丹炉恐惧+童魂共振’状态,前往车迟国,为‘恐惧香火’采集提供基准;3. 禁止丢弃残渣样本,违者触发‘实验数据无效’惩罚。”他没说话,只是把碎片塞进袖里,碎片的尖戳得胳膊发疼,像在提醒他刚烧尽的童魂。
八戒靠在黑炉旁,钉耙尖齿戳进残渣堆。
挑出片嵌着布偶线的残渣,线是淡红的,一碰到炉热就化成烟。“别攥了。”他声音冷得像炉铁,“车迟国要的就是这种‘绝望余绪’——他们拿凡人的信仰当实验,‘虔诚香火’和‘恐惧香火’比纯度,我们带的残渣,就是给‘恐惧香火’提纯度的‘引子’。”
沙僧的骷髅项链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淡蓝光裹着残渣堆,映出管道尽头的景象:无数个透明罐排在架子上,有的标着“火云洞童魂样本”,有的标着“通天河祭童样本”,最下面一层空着,贴着火红的标签——“车迟国信仰实验·对照组罐(73号)”。罐旁立着张纸,写着“实验要求:恐惧香火纯度需≥虔诚香火30%,否则触发‘样本补充’”。“是车迟国的实验罐!”沙僧嘶吼,蓝光抖得像他的鳞片,“他们连信仰都要当‘实验品’,凡人的虔诚和恐惧,全是你们的‘对比数据’!”
牛魔王的声音从管道口传来。
黑甲上沾着童魂残渣,手里的铁棍指着蓝光里的实验罐:“车迟国的虎鹿羊三仙,不是妖怪作乱,是天上人派去的‘实验员’——他们教三仙搞残酷统治,就是为了采‘恐惧香火’,和灵山的‘虔诚香火’比谁纯。”他走到红孩儿身边,孩子还盯着控制器,眼神空得像没魂,“我们带的残渣,就是给‘恐惧香火’加‘料’的,让他们的实验数据更好看。”
悟空慢慢站起来,身体剧烈发抖。
蓝光里的实验罐,让他想起五庄观的消化树、宝象国的噩梦道、平顶山的葫芦——系统总把最软的存在当“实验料”,孩子的童魂、凡人的信仰、他的恐惧,全是用来填“数据报表”的。他往管道口走了一步,脚踩在残渣上,粉屑粘在鞋底,像无数个细小的哭腔。“为什么……”他嘶吼着,铁棍往残渣堆里砸,“连凡人的信仰都要抢,连比都要比得这么‘规矩’?”
观测员的机械音从金属屏里钻出来。
混着管道的“嗡嗡”声,没半点温度:“童魂残渣样本提取完毕。1. 沙僧项链已封装‘绝望余绪’,符合车迟国实验标准;2. 悟空‘恐惧共振’状态稳定,可前往下一站;3. 红孩儿需留在业火工厂,继续‘童魂燃料’采集,牛魔王需随队前往车迟国,提供‘反抗情绪参考’。”
唐僧突然抓起一把残渣,往管道口扔去。
粉屑在蓝光里飘了飘,全被管道吸进去,没半点痕迹。他看着空了的手,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泪:“扔了也没用……车迟国的凡人还在等,等我们带‘料’过去,等他们的信仰变成你们的‘对比数据’——我们到底是取经人,还是你们的‘实验搬运工’?”
八戒扛起钉耙,率先往管道口走。
钉耙尖齿上的残渣飘着,像挂着无数个细小的魂。“搬运工就搬运工。”他声音没起伏,“至少去看看,他们怎么把凡人的信仰榨成‘香火’,怎么把三仙变成‘实验工具’——总比在这看着童魂烧强。”
沙僧的项链暗了下去。
蓝光消失前,最后映出管道尽头的景象:远处飘着灰黄色的雾,雾里立着块木牌,写着“车迟国信仰实验区·入口”,牌旁还挂着个小罐,罐上标着“虔诚香火·对照组”,罐口飘着淡金的雾,像没温度的光。
悟空走在最后,铁棍在手里晃得发沉。
童魂残渣粘在他的半透明身体上,疼得他几乎握不住铁棍。他看着前面的管道口,灰黄色的雾越来越近,裹着股陌生的香——是“虔诚香火”的味,却冷得像金属。他知道,业火工厂的童魂烧完了,车迟国的“信仰实验”又要开始,而他们,只能跟着系统的指令走,从一个“捕食场”,走向下一个“捕食场”。
牛魔王跟在红孩儿身后,拍了拍孩子的肩。
红孩儿没动,只是盯着黑炉的金属屏,屏上又弹出新的童魂编号:“童魂编号·10 待采集”。牛魔王叹了口气,转身走进管道——他知道,这一去,又是一场被算计的“反抗”,一场给天上人看的“戏”。
业火工厂的黑炉还在“咕嘟”响。
童魂残渣还在飘。金属屏上的“燃料利用率”还在跳。而管道那头的车迟国,灰黄色的雾里,无数个凡人正捧着香火,等着他们的信仰,变成神佛“实验报表”上的一行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