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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阁暗室的烛火映着满墙水师布防图,慕容云海指尖捏着块靛蓝色染布,指腹反复摩挲布面——布料经纬致密,浸过盐水后泛着冷润的光,是他让秦风寻遍江南染坊才找到的“海沉蓝”。

“主子,水师送来的旧战袍都在这儿了。”秦风推门而入,将一叠褪色的灰布衣裳搁在案上,“周提督说,前几日巡查近海,发现倭寇战船总借着晨雾混进商船队,水师战袍颜色杂,老远分不清敌我,已经折了三个哨探。”

慕容云海俯身拿起件旧战袍,布料粗硬,边角磨得发白,领口绣的“水”字早已褪成浅灰。他眉头微蹙:“去年奏请父皇拨款换战袍,户部以‘海疆无大事’驳回,如今倒让倭寇钻了空子。”他将靛蓝染布覆在旧战袍上,烛火下,布面如深海般沉凝,“用这个做底料,耐海水泡,还能借晨雾隐蔽。”

秦风凑近一看,染布边缘泛着淡淡的蓝紫色:“这‘海沉蓝’是好料,可光有底色还不够,得有标识——不然水师各营还是分不清。”

“早有打算。”慕容云海从袖中取出张图纸,纸上画着战袍样式:立领窄袖,靛蓝布身,袖口和衣摆缝着绯色滚边,袖管上绣着三叠海浪纹,“袖口绣胭脂色海浪纹,既合水师意象,每片浪尖的弧度还藏着军符标记——三叠浪对应‘云’‘海’‘周’三字暗码,只有水师将领能辨。”

秦风指着图纸上的绯色滚边:“这颜色倒是特别,不像寻常军装配的红,倒像……”他顿了顿,忽然想起雪嫣红调的胭脂,“倒像雪姑娘水粉斋里的‘绯云色’。”

慕容云海指尖在绯色线条上顿了顿,唇角微扬:“正是她上次给我瞧的胭脂色——苏木加红花染的,耐晒耐泡,比朱砂色柔和,却比寻常红色显眼,海上老远就能看见。”他收起图纸,“你去布庄订五百匹‘海沉蓝’,让染坊按我给的方子加海盐固色;再去水粉斋,请雪姑娘帮忙调绯色染料——她懂药材,能在染料里加些驱虫的成分,水师在海上待久了,免得被海虫咬。”

秦风领命离去时,暗室的烛火正好跳了一下,映得慕容云海眼底的笑意更明了些——他想起前日在水粉斋,雪嫣红拿着支新调的绯色胭脂,说“这颜色衬得人精神,若缝在衣裳上定好看”,那时他便记在了心里,如今正好用在水师战袍上。

两日后,水粉斋后院飘着淡淡的染料香。雪嫣红正将苏木和红花倒进陶缸,慕容云海披着件玄色披风站在廊下,手里捏着片晒干的海草:“周提督说,水师战袍得耐得住半个月的海水浸泡,颜色不能掉。”

雪嫣红搅了搅陶缸里的染料,绯色的水纹泛着光泽:“放心,我加了三倍的苏木,还掺了晒干的皂角粉,固色效果比染坊的方子好。”她舀起一勺染料,对着阳光晃了晃,“你看这颜色,浓淡正好——太浓了像血,不吉利;太淡了在海上看不清,正好是‘绯云色’,像日出时的海浪。”

慕容云海走近,指尖蘸了点染料,在指间搓了搓:“确实比染坊的细,没有渣子。”他想起昨日秦风来报,说布庄老板透露,有个穿灰衣的人总打探“海沉蓝”的用量,还问有没有订绯色染料,“前朝余孽可能盯上水师了,你调染料时多加点雄黄粉——一来能驱虫,二来……”他压低声音,“若有人仿造战袍,用寻常染料,遇水会褪成粉色,只有加了雄黄粉的,才会一直是绯云色。”

雪嫣红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我这就去库房取雄黄粉。”她转身时,裙角扫过陶缸边的竹篮,里面放着她前日画的海浪纹样,“对了,你说袖口绣三叠海浪纹,每片浪尖藏暗码——我画了几个纹样,你看看哪个合适。”

慕容云海拿起纹样图,指尖点在最下面一张:“这个好,第一叠浪尖朝上,对应‘云’字的撇;第二叠浪尖朝左,对应‘海’字的横折;第三叠浪尖带个小勾,对应‘周’字的竖。”他抬头看向雪嫣红,“你绣样时,用双股线——粗线耐磨损,还能让浪尖的弧度更明显,将领们老远就能辨出。”

雪嫣红接过图纸,笑着点头:“我这就找绣娘,让她们按这个纹样练手。对了,战袍的领口要不要加个暗袋?水师将领可以放军符,免得被人偷了。”

“想得周到。”慕容云海指尖敲了敲案上的染布,“领口用双层‘海沉蓝’布,内侧缝暗袋,袋口用绯色线缝个小海浪——既是装饰,又能提醒将领这里有暗袋。”

两人正说着,青竹匆匆跑进来:“坊主,布庄的王老板来了,说订的‘海沉蓝’布到了,可他说有个穿灰衣的人跟着他,一直盯着布车看。”

慕容云海眼神一凛:“让王老板把布卸在后院,秦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你去告诉王老板,就说染料还没调好,让他三日后再来取,故意把消息放出去。”

青竹应声而去,雪嫣红看向慕容云海:“你是想引那个灰衣人上钩?”

“嗯。”慕容云海走到窗边,望着街上的行人,“若他是前朝余孽的人,定会想办法偷染料配方或布样,我们正好设个陷阱——你一会儿把调坏的染料装在瓷瓶里,放在前院的柜台上,再把画错的海浪纹样压在下面,故意露个角。”

雪嫣红会心一笑:“我懂了,让他偷错的,等他们仿造战袍,穿去水师,一辨就知是假的。”她转身去前院准备,慕容云海看着她的背影,指尖捏了捏袖中的暗符——他已经让秦风在布庄和水粉斋周围布了暗卫,就等鱼上钩。

三日后,染坊的烟囱冒出黑烟,五百匹“海沉蓝”布正在染缸里浸泡。慕容云海和周凛站在染坊外,看着工人将染好的布捞出来,晾在竹竿上——靛蓝色的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片小小的海洋。

“慕容大人,这布确实耐泡。”周凛拿起块晾干的布,用力扯了扯,“我让亲兵试过,在海水里泡了三天,颜色一点没掉,布料也没松垮。”他指着袖口的绯色滚边样品,“这颜色在海上老远就能看见,上次我们在近海演习,隔了三里地还能分清各营的战袍。”

慕容云海递给他一件做好的战袍样品:“周提督试试,领口内侧有暗袋,能放军符。”他指着袖口的海浪纹,“您看这三叠浪,第一叠朝上进,第二叠朝左,第三叠带勾,合起来是‘云’‘海’‘周’的暗码,只有您和各营统领知道,旁人仿不来。”

周凛穿上战袍,束好腰带,对着铜镜照了照——靛蓝布身衬得他身形挺拔,绯色滚边和海浪纹添了几分灵动,不再像从前的灰布战袍那样沉闷。他握拳捶了捶胸口:“好!有了这战袍,水师的士气定能涨不少!再过几日就是倭寇常来的‘雾月’,我们正好用这战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正说着,染坊的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刚才有伙蒙面人抢了两匹染好的布和一桶染料,往海边跑了!”

慕容云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按计划行事。”他对周凛道,“那是我让秦风故意放他们抢的——布是没加海盐固色的,染料是雪姑娘调坏的,用不了三天就会掉色。”

周凛恍然大悟:“大人高明!等他们仿造战袍,穿去海上,一泡海水就露馅,我们正好一网打尽!”

两人正说着,秦风骑马赶来,手里拿着块撕碎的灰布:“主子,蒙面人的衣服碎片,上面有前朝‘玄水帮’的标记——果然是他们的人,想仿造战袍混入水师,趁机劫粮船。”

慕容云海接过灰布,指尖捏着碎片:“玄水帮在海上盘踞多年,一直和前朝余孽勾结。周提督,你让人把真战袍分下去,让各营统领熟记海浪纹暗码,雾月那日,见不到暗码的,一律按倭寇处置。”

周凛拱手应道:“属下明白!”他看着染坊里晾着的靛蓝战袍,眼神坚定,“有了这战袍,定能让玄水帮有来无回!”

入夜,水粉斋后院的烛火还亮着。雪嫣红正将调好的绯色染料装瓶,慕容云海坐在案边,看着她在瓶身上贴标签——标签上画着小小的海浪纹,是她特意设计的。

“今日周提督说,战袍穿在身上很舒服,还夸你调的染料好。”慕容云海拿起个瓷瓶,指尖摩挲着标签上的海浪纹,“他还问,能不能给水师的亲兵也加些胭脂香的衬布,说将士们在海上想家,闻着香味能安心些。”

雪嫣红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明日就去买些熏香的布料,用玫瑰和桂花熏过,缝在战袍的里子上——淡淡的香味,不会刺鼻,还能驱味。”她放下瓷瓶,走到慕容云海身边,指着案上的战袍图纸,“对了,我想着,能不能在衣摆加个小兜,让将士们放些干粮或伤药,海上行军,方便些。”

慕容云海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指腹的薄茧——是这些日子调染料、画纹样磨出来的。他轻声道:“辛苦你了。”

雪嫣红摇摇头,靠在他肩上:“不辛苦,能帮到你,帮到水师,我高兴。”她看着窗外的月色,“等雾月过后,倭寇被打退了,我们去江南好不好?听说江南的染坊有更好的靛蓝布,我们可以一起给水师设计新的战袍,再调些新的胭脂色。”

慕容云海收紧手臂,将她搂在怀里:“好,等风波定了,我们就去江南。到时候,我陪你去看染坊,你教我调染料,我们再在院里种满你喜欢的花,每天一起研墨画纹样。”

烛火摇曳,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案上的靛蓝布和绯色染料泛着微光,像深海里的浪和天边的霞,交织成属于他们的、跨越朝堂与江湖的温情。而那件“靛蓝绯边”的战袍,正静静躺在染坊的竹竿上,等待着雾月那日,在海上绽放属于水师的锋芒,也藏着他们之间,细水长流的心意。

七日后,雾月。晨雾笼罩着近海,倭寇的战船混在商船队里,慢慢靠近水师营地。船上的玄水帮弟子穿着仿造的“靛蓝战袍”,袖口绣着歪歪扭扭的海浪纹,正准备趁机混入水师。

“统领,你看前面的战船,穿的是靛蓝战袍!”水师哨探指着远处的船,大声喊道。

周凛站在旗舰船头,举起望远镜——镜片里,仿造的战袍在雾中泛着浅蓝,袖口的绯色早已褪成粉色,海浪纹的弧度杂乱无章。他冷笑一声:“是假货!传令各营,见粉色滚边、乱纹战袍的,一律开火!”

水师战船瞬间展开阵型,靛蓝色的“海沉蓝”战袍在雾中格外显眼,袖口的绯色海浪纹像一团团火焰,照亮了海面。倭寇的仿造战袍一露面,就被水师的箭雨覆盖,玄水帮弟子惊慌失措,想调头逃跑,却被水师战船包围。

“放下武器!”周凛站在船头,声音洪亮,“你们的假战袍骗不了人——真战袍的靛蓝耐泡不掉色,绯色海浪纹藏着暗码,你们仿不来!”

玄水帮的首领看着自己褪色的战袍,又看着水师将士身上鲜亮的“靛蓝绯边”,知道大势已去,只能下令投降。

雾散时,海面恢复了平静。周凛走到甲板上,看着将士们身上的战袍——靛蓝色的布面沾了海水,却依旧沉凝,袖口的绯色海浪纹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像刚绣上去的一样。他伸手摸了摸领口的暗袋,军符还好好地放在里面,袋口的小海浪纹轻轻晃着,像在笑着庆祝胜利。

“报——慕容大人派人送消息来!”亲兵捧着一封信跑过来,“大人说,雪姑娘已经调好了新的绯色染料,还熏了香布,等将士们回去,就给战袍加衬里!”

周凛接过信,笑着点头:“好!告诉慕容大人和雪姑娘,我们等着穿新战袍,再守这海疆!”

海风吹过,带着海水的咸味和战袍上淡淡的胭脂香,飘向远方。而在京城的水粉斋里,雪嫣红正和慕容云海一起,将熏好的香布叠整齐,准备送到水师去。烛火下,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像战袍上的靛蓝和绯色,紧紧相依,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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