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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三分球里的三秒
六月的风，裹挟着塑胶跑道被烈日灼烤后的特有气味，以及体育馆内近乎沸腾的人声，一股脑地灌进省大体育馆。大学生篮球联赛，城东赛区决赛，省大主场对阵来访的理工大学，比赛只剩下最后孤零零的3秒。
记分牌上，鲜红的数字刺眼：78比79。省大落后一分。理工大学手握球权，边线发球。
体育馆内的声浪几乎要掀翻顶棚，为主队加油的呐喊、因紧张而发出的尖叫、杂乱的拍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嗡鸣。沈皎洁坐在省大替补席的最末端，身上套着干净的替补背心，额头上却莫名其妙地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不是场上队员，甚至不是常规轮换，此刻坐在这里，纯粹是因为队长说“人多气势足”。他是个体育生没错，但专攻的是需要耐力和节奏感的长跑，篮球于他，更多的是业余爱好，是发泄过剩精力的途径。
然而此刻，他的心跳速率，恐怕比场上任何一个球员都要快。不是因为紧张比赛的胜负，而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正从他心底升起——一种类似于低血糖发作前的眩晕，却又更加尖锐，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尖，正轻轻刺探着他的太阳穴。
“盯住人！别给他们空位机会！”省大的队长，也是球队核心控卫的张涛，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球衣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背上。
理工大学的前锋站在边线外，手里握着球，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场内。他们的主力控卫，那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绰号“黑豹”的家伙，正在底线附近灵活地移动，利用队友的掩护，拼命想要摆脱张涛如影随形的防守。
沈皎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定在了那个“黑豹”身上。就在这一瞬间，那股针扎似的眩晕感骤然加剧，仿佛有人用冰锥在他脑仁里狠狠搅动了一下！
“呃……”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期的黑暗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强行挤占了他的视觉神经：
他“看”到——“黑豹”一个迅捷无比的原地转身，不是向内线切，而是反向朝边线附近弹出一小步，恰好接到队友发出的边线球！几乎在接球的同一刻，他没有任何调整，直接一个沉肩向左的假动作，紧接着就是一个幅度极大的右转身，瞬间过掉了因为扑抢而重心略微前倾的张涛！过掉防守后，“黑豹”面前一片开阔，他毫不犹豫，运球一步，直接起跳，看那姿势，是要用一记稳健的中投终结比赛！
整个过程，在他的“眼前”如电影片段般流畅闪过，持续时间，恐怕正好三秒。
画面戛然而止。
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阵阵隐痛和一种精神被抽空般的虚弱感。沈皎洁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发生了什么？幻觉？因为太紧张而产生的臆想？可那画面真实得可怕，甚至连“黑豹”转身时球鞋摩擦地板发出的刺耳声响，以及他过掉张涛后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得意表情，都清晰得令人发指。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荒谬的“幻觉”驱散出去。可就在这时，裁判吹响了发球哨音！
“嘟——！”
沈皎洁的心脏骤然缩紧。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场上的“黑豹”。
只见理工大学的前锋将球抛出。球的轨迹……落点……接球的人……
和他“看到”的画面，分毫不差！
“黑豹”在边线附近稳稳接住篮球！张涛果然如预演般迅速贴防上去。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沈皎洁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黑豹”接球后，面对张涛的防守，一个沉肩，重心向左移动——正是假动作！
就是现在！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混合着对那诡异“预知”的震惊、怀疑以及一丝绝境中本能爆发的赌博心理，驱使着沈皎洁猛地从替补席上弹了起来！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举动有多么不合时宜，多么引人注目。
“左边是假的！右边！他要从右边转！”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张涛的方向吼了一嗓子。声音在嘈杂的场馆里并不算特别响亮，但足够近处的几个人听见。
张涛显然听到了，他愣了一下。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黑豹”的假动作已经做出，张涛的重心下意识地被骗得向左偏移了少许。而就在“黑豹”即将依循“剧本”完成右转身的电光火石之间，张涛凭借丰富的比赛经验和强大的核心力量，硬生生止住了向左的趋势，强行将身体掰了回来，封堵对方的右路突破！
然而，“黑豹”的动作太快了！他虽然因为沈皎洁那一声喊和张涛的及时反应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疑，但身体的惯性已经启动，右转身的步伐已然迈出。只是，这片刻的干扰，打乱了他原本流畅的节奏，使得他的转身不再像“预知”画面中那样完美无瑕，露出了一点点破绽——篮球暴露的位置，比预想中要靠外一些。
机会！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从沈皎洁起身呼喊，到张涛勉强回位，再到“黑豹”转身出现细微瑕疵，总共不过一两秒。
而沈皎洁，在喊出那一声后，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冲进了场内！他并非有意犯规，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那个“三秒后的未来”像魔咒一样烙印在他脑海里，他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对方就会进球，比赛就会结束。
“黑豹”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是从替补席冲上来的家伙。他完成转身，刚要合球起跳，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红色的影子（省大主场队服颜色）以惊人的速度侧向冲来！是那个刚刚在场边乱喊的家伙！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沈皎洁自己都没完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凭借着长跑运动员的爆发力，朝着“黑豹”转身后篮球可能暴露的方向扑了过去，右手下意识地一切！指尖传来结实的触感！
球……断了？
他居然真的碰到了球！而且把球从对方手里切了下来！
篮球脱离了“黑豹”的控制，向边线方向滚去。
全场哗然！
裁判的哨子含在嘴里，犹豫了一下，没有吹响。这算犯规吗？沈皎洁是从场外进来的，但他在“黑豹”控制球之前完成了切球，而且动作看起来还算干净，主要是冲球去的。电光火石之间，裁判选择了让比赛继续，或许是被这戏剧性的一幕搞懵了。
沈皎洁自己也懵了，但他反应极快，倒地一个翻滚，左手将即将出界的篮球捞了回来，然后立刻寻找队友。
张涛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立刻高举手要球，同时大喊：“时间！快攻！”
沈皎洁想都没想，跪在地上，用一个近乎甩鞭的动作，将球狠狠甩向前场——那里，省大的得分后卫已经心领神会，开始加速冲刺。
然而，沈皎洁这一下用力过猛，球传得又高又飘，像是要直接飞出底线。省大的得分后卫拼命追赶，勉强在球出界前将球捞回，但进攻节奏已经完全被打乱。理工大学的回防球员已经落位。
“回传！给沈皎洁！”张涛此时已经跑过中场线，他看到沈皎洁还愣在原地，而理工大学的防守注意力都被持球人吸引，沈皎洁反而处于一个大空位！
得分后卫听到喊声，下意识地将球甩向后方，正好传给刚刚站起身的沈皎洁。
球传到沈皎洁手中时，进攻时间只剩下最后2秒。
他接球的位置，刚过中场Logo，距离三分线还有足足八九米远！这是一个在NbA都很少有人尝试的超远距离。
“投啊！” “快投！” “没时间了！” 场上的队友、替补席上的队员、看台上的观众，无数个声音在焦急地呐喊。
投？在这个位置？沈皎洁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平时的投篮训练，最远也就到三分线外一步。这个距离，对他来说如同天堑。
可是，不投又能怎样？时间即将走完。
那种诡异的眩晕感和针扎似的头痛，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他又“看”到了：篮球离开自己的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极高的、带着强烈后旋的弧线，飞行的时间仿佛被拉长，然后……精准地、空心地、穿过网窝！甚至连篮网被篮球摩擦发出的那一声清脆的“唰”，都清晰可辨！
与此同时，是场边计时器归零的嗡鸣声，以及裁判示意进球有效的干脆利落的两下挥臂动作。
这个画面，同样持续了大约三秒，然后如同退潮般消失，留下的是几乎让他站立不稳的剧烈头痛和眼前阵阵发黑。
“啊——！” 沈皎洁发出一声近乎咆哮的低吼，既是发泄头痛的痛苦，也是对抗内心的巨大恐惧和荒谬感。他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以及那股被“预知”画面催生出的、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双腿微屈，奋力跳起，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右臂，用一个略显别扭但异常坚决的姿势，将篮球朝着遥远的篮筐扔了出去！
球出手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要脱臼一般，而脑袋里的疼痛达到了顶点，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篮球在空中飞行。体育馆内，近万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颗橙色的皮球上。时间仿佛真的变慢了。
呐喊声消失了，只剩下篮球破空的风声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沈皎洁投出球后，因为发力过猛和剧烈的头痛，单膝跪倒在地，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颗球。
弧线很高，非常高。看起来……力量似乎……有点大？
会进吗？可能吗？那个该死的“幻觉”……是真的吗？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闪电般掠过。
篮球飞到最高点，然后开始下坠，带着强烈的后旋，精准地朝着篮筐中心落去。
“唰——！”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天籁般的声响，透过麦克风，传遍了体育馆的每一个角落。
空心入网！
球进，灯亮！
压哨！超远三分！
78比82！ （沈皎洁忘记了自己队落后一分，这球是反超的绝杀）
记分员愣了一秒，才手忙脚乱地将比分改过来：81比79！
省大反超一分！比赛结束！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大约半秒钟。
紧接着，是整个省大体育馆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沸腾！
“吼——！” “球进了！绝杀！绝杀！” “我的天啊！那是谁？！” “沈皎洁！是那个长跑队的沈皎洁！” “从替补席冲上来断球然后超远三分绝杀？！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省大的替补队员们疯了一样冲进场内，瞬间将还单膝跪在地上的沈皎洁淹没。张涛第一个冲过来，一把将他拉起，死死抱住，在他耳边激动地语无伦次：“我靠！皎洁！你他妈神了！你怎么知道他要右边转？！这球你也敢投？！还进了？！祖宗啊！”
沈皎洁被队友们簇拥着，抛向空中。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队友兴奋的吼叫声、看台上女生们激动的尖叫，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的耳膜。头痛似乎减轻了一些，但一种更深层次的、精神上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他勉强笑着，回应着队友的庆祝，眼神却有些茫然地扫过看台。
就在那片红色的海洋中，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撞上了一双眼睛。
位于主席台侧下方，文学系啦啦队的位置。一个穿着简单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女生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像身边其他人那样激动地跳跃呼喊，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用手轻轻捂着嘴，正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是尹如月。
图书馆那个总是安静看书，身上带着淡淡墨香和药香的女孩。沈皎洁帮她捡过几次书，偶尔会一起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自习，但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他记得，有一次她低头道谢时，发丝曾轻轻扫过他的手背。
此刻，隔着喧闹的人群，隔着整个球场，沈皎洁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震惊，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闪烁的微光。那光芒，比体育馆顶棚所有的灯光加起来，还要亮。
尹如月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低下头，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一瞬间，沈皎洁感觉刚才那几乎要炸裂的头痛，似乎都值得了。
然而，庆祝的狂欢并未持续太久。裁判和技术台在经过短暂的沟通和回放确认后，走了过来。主裁判的表情有些严肃，他看向被队友放下来的沈皎洁。
“省大13号，沈皎洁？”
“是。”沈皎洁心头一紧。难道进球不算？还是追究他擅自进场？
裁判看着他，又看了看记录台，最终说道：“进球有效，比赛结束，省大获胜。但是，”他顿了顿，“你从替补席进入场内参与比赛的行为属于违规入场，按规定，给你一次技术犯规。不过由于比赛已经结束，犯规不执行罚球，但会记录在案。下次注意。”
虚惊一场。只要进球有效，技术犯规算什么。队友们再次欢呼起来。
沈皎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他这才有机会仔细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个“三秒预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极度紧张下的巧合？还是……自己真的拥有了某种无法解释的能力？
如果是真的，那代价是什么？这剧烈的头痛……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目光再次投向尹如月刚才所在的位置，却发现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当晚，省大校园论坛体育版块彻底炸锅。
一个个标题惊悚的帖子被顶到首页：
【惊天神逆转！替补奇兵沈皎洁断球+超远三分绝杀理工大学！】
【理性讨论，沈皎洁最后时刻提前判断“黑豹”转身路线，是蒙的还是开了天眼？】
【论一名长跑运动员的自我修养：如何用三分球拯救世界？】
【沈皎洁是谁？一分钟起底省大新晋篮球男神！】
【赌五毛钱，沈皎洁这波操作之后，校队主力控卫该换人了！】
【现场视频流出！绝杀球高清慢放，这弧线这手型，说是库里附体我都信！】
【@欧气检测仪，大神，出来分析一下沈皎洁这球的欧气浓度！】
“欧气检测仪”是校内论坛一个有名的玄学Id，经常分析各类抽卡概率、比赛运气等，此刻也被@出来调侃。
而在这些帖子中，一个不起眼的匿名帖悄然出现，又很快沉了下去：
【只有我觉得……沈皎洁断球前喊的那声‘右边’，有点诡异吗？他好像……提前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惜，这条帖子在狂欢的浪潮中，几乎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沈皎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宿舍，婉拒了队友们出去宵夜庆祝的邀请。他把自己摔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今天下午那诡异的“三秒预知”和随后石破天惊的绝杀。
是福，还是祸？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看似平凡的大学生活，恐怕要彻底改变了。而那个安静得如同月光般的女孩尹如月，似乎也因为今天这个球，和他的人生轨迹，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交集。
窗外，月色清冷。沈皎洁在沉入梦乡的前一刻，模糊地想：如果那种“预知”能力是真的……或许，他可以不用再那么……普通了？
这个念头，如同种子，悄然落入心田。而一场关于天赋、抉择与成长的宏大史诗，就在这个充满汗味、呐喊和不可思议绝杀的下午，悄然拉开了帷幕。
[帅哥打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