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委屈!”
孙少健说,
“二爸不都说了,柳林镇的那家姑娘,长得漂亮不说,还温柔贤淑,家里是酿醋的,有这手艺,家境殷实,打灯笼难找哩。”
他母亲说,“你二爸二妈那张嘴,说出来的话,十分得挤掉六七成,谁知道个真实情况。”
”妈,你别担心,我这次就过去先看看,成不成还两说,不行就算了,就见个面而已。”
心道,妈,这会二爸二妈还是比较靠谱的,那柳林镇卖醋家的姑娘,可真是万年难找,这婆姨一定是他孙少健的,谁也抢不走,
包括自己大哥。
孙玉厚一边吧嗒,吧嗒抽两口旱烟,
“就让少健去那边看看,没准真是个好姑娘,就是不成,福堂支书那边也好有个说法。”
现在都知道,这事儿幕后之人就是田福堂,孙母见此,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和大哥睡那小窝棚里,他问了问家里情况,荒地蔬菜的种植和销售,都挺好的,他大哥又问起怎么转正这么快,之前不说最起码要几年,
他没隐瞒,事儿简单一说,“因祸得福,赶上了。”
孙少安诧异,
“少健,那你这运气真不错哩,救一老头,还是一大领导,
诶,对了,那个叫什么丁三的?你过去跟人有过节?不然人为甚这么处处找你麻烦?”
“哪有什么过节,之前都没跟人说过话,这事儿吧,跟大哥你有点关系。”
“我?”
“那丁三跟那个李向前挺熟的。”
孙少安也不笨,立马明白了,眼珠子瞪起,
“你说这事儿是这个李向前在后面搞鬼?”
“但这事儿,他肯定脱不了干系,不敢明着对你怎么样,就把这股邪火撒到我头上,想把我搞臭,逼我离开运输科,说不定还能顺便恶心恶心你。”
孙少安眉头锁成了一个疙瘩,拳头不自觉攥紧,一下坐直身体,胸膛起伏,恼火道:
“这人真他娘的不地道,恶心人,我跟润叶的事,是我们两个的事,他扯到你身上干甚?
有本事让他来找我,少健,这事……是大哥拖累你了!”
脸上满是愧疚。
”大哥,咱亲兄弟,说这些”,孙少健语气平淡,
“都小事,那李向前,丁三整个上不来台面的龌龊勾当,除了自取其辱,没什么鸟用,我还得‘感谢’两人,不然哪这么快能转正。”
孙少安苦笑声,
“少健,那你以后还是得小心点,那李向前家里毕竟有背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知道,大哥,我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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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早早起来了,要去相亲,还专门穿了身新衣服,手腕上上海牌手表,脚下黑色皮鞋,就是头发还打了点蜡,油光锃亮,精神抖擞,
镜子前一照,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新衣服衬得他格外精神,皮鞋和手表更是添了几分这个年代难得的“洋气”和“派头”,
小伙帅呆了!
出了门,父亲孙玉厚蹲在门槛上,看着二小子,咧开嘴憨厚地笑了笑,没说话,但眼神里透着赞许,
母亲则是围着他转了一圈,帮他理了理本就很平整的衣领,嘴里不住地念叨,
“好,好,我娃精神,这身打扮好!”
最活泼的小妹兰香像只小蝴蝶似的扑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奇,拍着手咯咯笑道:
“二哥,二哥,你今儿打扮得真俊,像个要去接新媳妇的新郎官哩!”
还不忘拉上一旁安静站着的金秀作证,
“是吧,秀?”
金秀看着英挺的孙少健,小脸微红,抿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边吃完早饭,要出省,柳林镇也不算远,不过还是准备早点去,
他把准备好的礼品一样样从屋里拿出来,两条“大前门”香烟,两瓶“西凤酒”,五斤雪白的白糖,一小袋金黄的小米,还有四瓶贴着红标签的水果罐头……
这些东西在七十年代末的农村,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紧俏物资,寻常人家走亲访友,能拿出一两样就不错了,
就孙少健准备的这些,没个四五十块钱根本下不来,
当然,这些东西他空间里还囤了不少,都是他之前利用跑车和空间便利慢慢积攒起来的家底。
他母亲看着地上摆开的那一堆价值不菲的礼品,脸上露出了心疼和犹豫的神色,拉住二儿子的胳膊,小声说:
“健健,你……你带这么些好东西去,是不是太多了?那万一……万一相不中,这不就……”
白瞎了三个字在她喉咙里滚了滚,没说出口,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心里也有疑惑,
这段日子,因为二小子当了司机,吃上公家饭了,来家里说媒的人快踏破门槛了,
本村的、邻村的,甚至还有公社干部想介绍自家亲戚的,可儿子都以“工作忙”、“没时间”推脱了,一个没见,
怎么偏偏对玉亭、凤英介绍的这么一个外省的,不知根不知底的姑娘,就这么上心,还舍得下这么大本钱?
她实在想不通儿子是怎么琢磨的。
“妈,第一次上门,总得弄些拿得出手的,你放心,亏不了!”
没多解释,这‘万年秀莲’的‘嫂子’,他可是势在必得,一定要拿下,这边把礼品放上车,发动车子,兰香和金秀也坐上来,顺道送两人去公社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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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山西,柳林镇,贺家湾,贺耀宗家,
相比孙少健家那小院子,破旧低矮的窑洞,这边是院子宽敞,地面还铺了一块块青石板,光溜平整,看着就让人舒服,
最显眼的,还是倚着土崖那一排足足五孔接口的石窑洞,
窑面用白灰刷得雪白,窗户宽大,糊着崭新的窗纸,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敞亮、大气,
这规模,这气派,在贺家湾这地方,绝对是数得着的殷实人家了,
只是此刻,其中一孔窑洞里,姑娘家的闺房,贺秀莲盘坐在炕上,灵动的眸子有些失神,搁那发呆,看着心事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