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这才意识到,大家还都饿着肚子。
她连忙将怀中的婴儿递给母亲李桂芝,说:“妈,你先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去给大家盛饭。”
说完,她便转身走进厨房,拿碗打饭去了。
不一会儿,杨秀清就端着几碗热腾腾的饭菜走了出来。
她将饭菜一一放在桌上,招呼大家道:
“大家快过来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于是,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默默地吃起了饭。
饭桌上,大家都没有说话。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王翠花心里明白,这是因为自己的过错,才导致这个家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她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在这时,一辆人力三轮车驶过来,停靠在杨秀清家门口。
一位中年男人付完车费后,从三轮车上走下来。
他站到院坝里大声喊道:“家里有人吗?”
李桂芝一听见丈夫杨大成的声音,急忙放下筷子。
她从堂屋里走出来,惊声问:“老头子,你不是在石板田村待得好好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杨大成解释说:“你们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在家吃不饱睡不香,难受死了,听说秀清生孩子了,我就跑过来看看!”
在听见父母的说话声之后,杨秀清感到有些意外。
上次,杨大成随张长明父子和周永生等人一起来海城。
他们闯入刘海波家,对刘海波母子二人大打出手,损坏他们家的财物,被公安机关抓进看守所之后,杨秀清去看守所里探望过他。
当时,杨大成在得知杨秀清打算嫁给朱顺那个车夫后,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父女二人闹得很不愉快。
至今,他们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再次重逢,不免有些尴尬。
于是,她抱着刚满一个多月想小女儿朱若溪,牵着四岁的儿子杨景升从堂屋里走出来,率先向杨大成打招呼:
“爸,你怎么来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好去车站接你呀!”
杨秀清的哥哥杨涛和嫂子王翠花,也跟着他们一起出来。
一见到父亲,杨涛就带着一副责备的口吻,说道:
“爸,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秀清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家里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不打招呼就跑过来,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办?”
王翠花也跟着帮腔:“就是啊,爸,你也真是的,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这突然间就来了,让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杨大成狠狠地瞪了王翠花一眼,大声质问道:
“王翠花,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也是今天才从监狱里出来吧?”
一听这话,王翠花顿时一阵语塞。
她低下头,不敢与公公对视。
李桂芝连忙出来打圆场:“老头子,你就别怪翠花了,她也是今天才刚刚出狱,心情不太好,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杨大成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时,杨涛也开口劝道:“爸,秀清说得对,您就别跟我们计较了,还是先坐下来吃口饭吧。”
杨大成这才点了点头。
随后,他将目光落到杨秀清怀里的婴儿身上,问:
“这就是你和朱顺的孩子?”
杨秀清点头说:“是的,她叫朱若溪!”
杨大成热切地问:“听你妈说,朱顺和他奶奶是被周木匠害死了的,对吧?”
杨秀清点头说:“嗯,他们就是被周永生那个畜生害死了的!”
“唉,”杨大成叹气道,“如果你当年听了我的话,嫁给周木匠,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一提起这件事,杨秀清就感到来气。
当年,如果不是父亲逼自己与周永生相亲,她就不会连夜逃离石板田村,来到海城寻找刘海波,偶遇朱顺,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
李桂芝见女儿的脸色有点难看,急忙打圆场说:“老头子,你还提那件事干什么?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你,秀清会走到这一步吗?”
杨大成顿觉自己失言,也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沉默片刻之后,他将目光移到了杨景升身上,再次向杨秀清询问道:
“秀清,这就是你给刘海波生出来的那个孩子?”
杨秀清脸色大变,她从来没有给儿子提起过他的身世,见父亲当着儿子的面说起刘海波,更是气得不行。
于是,她冷着脸说:“你在胡说什么呀?这是我和朱顺的儿子,他本名叫朱景升,又叫杨景升!”
杨大成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杨秀清,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但杨秀清的表情十分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杨大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看向杨景升,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说道:
“孩子,来,让外公抱抱。”
杨景升有些害怕地躲在杨秀清身后,不敢靠近杨大成。
李桂芝轻轻拍了拍杨景升的背,温柔地说:“景升,别怕,这是你外公,他不会伤害你的。”
在外婆的鼓励下,杨景升这才慢慢地走到杨大成身边,让他抱了起来。
杨大成抱着杨景升,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轻轻地抚摸着杨景升的头,说道:“孩子,外公对不起你,这些年没有在你身边照顾你,以后外公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杨秀清看着这一幕,心里是百感交集。
杨景升明明是她和刘海波的儿子,她却不敢当着儿子的面承认。
她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眼噙泪水。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
杨涛和王翠花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沉默。
就在这时,李桂芝开口了:“老头子,你就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还是跟我们一起进屋,坐下来吃饭吧。”
杨大成这才意识到,自己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刚下车就乘坐一辆人力三轮车往这里赶,光顾着跟孙子亲热了,都忘了吃饭这件事。
于是,他连忙将杨景升放下来,连连点头说:
“对对对,吃饭吃饭,大家都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