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传铮再睡醒的时候午时都要过了。
楚云天自然早就起了，第一日早巡、授课……怕是都忙了半日了。
他看向落在院子中的日光，还有些恍惚的不真实。
枕边是楚云天的玉环压着字条：
“我先起身去忙了。你醒后传音与我。中午若你未醒，我与师兄下山吃饭带些与你。”
齐传铮想到嵇揽琛和晏弦终两个人等他一个人走之前还留个条，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还让他送送楚云嫣和赵元初，他都没睡醒。
论理若楚云天唤他，他自然能听见；但很显然，楚云天压根没想喊他，睡就让他睡去。
而且还留个玉环陪他睡觉，好可爱。
齐传铮看的好笑，坐起来收了字条，摸了摸那玉环。
他正要给楚云天传音，人却推开门，走了进来：“醒了？”
“才醒。”齐传铮赤着脚就要下去抱人，楚云天拎了食盒，搁在桌上才从灵戒抽出书抱了抱人回书房放好。
齐传铮就看他带回来的午饭。是一碗阳春面、配几味小菜。
没放葱也没放香菜，而是以蒜叶取而代之；香油搁的恰好鲜香不腻，小菜也荤素皆备、不喧宾夺主而完好相辅相成。
齐传铮尝了一口，心说天恒宗的膳堂难吃到楚云天他们师兄弟几个带头下山吃饭的地步，果真是令人发指。
晏弦终：不，你要是知道楚云天是怕你吃不惯特意下山的，你一定会觉得自己命好。
楚云天回来的时候看齐传铮吃的很开心，含着笑从身后抱住了人。
齐传铮发现他左耳多了个三枚铜钱的坠子，最下面一枚恰是自己给的、穗子是天恒宗的剑穗。
“我是弓术师，但天恒宗的穗子得带，所以就把师父送的、我自己的、还有你给的铜钱搓成了法器。”
见齐传铮好奇，他摘下了耳上的坠子。
“我问过师父了，天恒宗是惯常不许带饰品，但法器可以。”
“很好看。”齐传铮夸的真心实意，三枚恰好由下至上金银铜，上下两颗玉珠一看便是嵇揽琛和晏弦终从自己玉令上卸下来的。
看得出来知风也是怕了楚云天这个玩起命不怕死的性子，生怕看不住他又去把自己折腾没了。
“其实师兄身上也有保命的法器，”楚云天把耳坠带回去，“你没见过，在腰上，是一道很细的腰链，锁的是丹田。”
“你说晏弦终？”齐传铮没想到他们天恒宗那么老实的校服下他还有这玩意。楚云天点了点头：“还有大师兄。我们谁身上没挂点东西。”
齐传铮就看着他的眼睛。
他仿佛看见有一道风，抚过几生几世的山峰、沟壑和皱褶，停驻于山间而在湿润的沼泽中采撷青苔、润叶与浆果。
纯美、无瑕，如同生命最初的质真。
吃完了饭齐传铮去给堆了几天的衣服洗了、晏弦终上来了。他一回来，便问楚云天借书：“你批注过的四史课本，给我一份。”
“做什么，”楚云天抬眼，“你不是不授文史课吗？”
“阿芸对这玩意感兴趣，我不授课没批注过，她看我书看不明白。”晏弦终在楚云天旁边坐下，“你不下午授弓术吗？这会就开始批丹药入门？”
“这是程亦明的笔记，我给他改改免得他再被丹修长老揍。”楚云天叹气，“中午你去戒律堂了，他哭着搁我面前说丹修长老真不是人他错了又不告诉他哪错了让他自己试，他已经试了三天了。我说他一个个过要过到什么时候，就把他笔记要来直接替他改了。正好宁宵丹药课还是和他一同上，回头我带着他们一起看。”
“你给他改还不如让他来问我，”晏弦终就凑过来看，“这条错了吧，麻石黄石他分不清？”
“没错。”楚云天挪了两行，“这是改方。你看下面，要是这么炼的话就得用麻石。”
晏弦终点点头，撑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看：“程亦明丹药其实修的不错的。不然他都升不了这个甲等。但他的剑术我真的不想骂，搁我课上教他们三招没有一招是标准的。我一讲他全懂，让他自己做全乱。”
“那是你太严了，”楚云天无奈，“我上次问他剑术修的如何，他说师兄骂过。其实温既白都打不过他，可以了。你当谁都是你啊。”
齐传铮回屋的时候晏弦终拿着楚云天的课本正要走。他甩着水，故意照人脸上来了一下，晏弦终偏开给了他脑袋一巴掌；于是俩人跟两个狗似的你叨我一下我再拍你一掌，晏弦终肩上都是水痕、齐传铮则本就没好好扎的长发更乱了。
“好了，”楚云天站起来，“你们俩要打出去打，在我这闹上了？”
齐传铮和晏弦终正笑的顺不上气：“你说，你帮谁？”
“我一个都不帮给你俩一人一脚。”楚云天抱臂，“幼稚吗？这都能打起来？”
“走走走出去打，”晏弦终意犹未尽，“大中午的闲着也是闲着。”
楚云天就看着二人真去庭院中走一路互相扒拉一路。
他笑着摇摇头，悄悄摸了个录石想给这俩人记下来给嵇揽琛看看：“像两个打架的猫。”
闹了一会，这场无厘头的比赛以知风走上了明镜台告终。
俩人打的时候闹挺，看见知风怂也是真的怂；楚云天见二人终于不打了，笑着走下木阶：“师父。”
“我这明镜台真是越来越热闹了。”知风笑着看着他，“是吧。我的小副宗主。”
“您说笑了。”楚云天微点了下头，“我的宗主。”
他说后半句的时候不卑不亢的，反而像是在挑衅知风的地位。
知风也不恼，笑眯眯的越过他们回了房间。
他走后，晏弦终也不闹了，往门口走去：“我去给谢林芸送书。你们玩儿着。”
楚云天点头：“小齐，回来吧。”
齐传铮就拍拍晏弦终肩膀，跟着楚云天回了房间。
楚云天歇会下午还要授课。齐传铮也没多闹他，他处理浮空堂事儿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看着人。
下午楚云天去授课，齐传铮跟着他下去，被楚云天撵去戒律堂替他批罚抄。
“你就字好看的分一摞，不好看的分一摞。”
楚云天如是说，其实就是给齐传铮找点事做。
他们出山之前，楚云天会迅速过一遍半年的课、尔后甩手给教师。
楚云天不是在等什么，而是妖界的情报要先到手、宗门事务要先交接、齐传铮的神赋需要几日去观察会不会出现意外……
所以他急不得。
齐传铮在给他筛罚抄，看见谢林芸抱着晏长歌遥遥坐在窗边读书。
……她要楚云天的课本读给长歌？
难怪不拿晏弦终的。没批注的还真看不明白。
齐传铮看了一会，见谢林芸招手，便走了过去。
“正好你在，”谢林芸笑的温柔，“你知道我为什么借七界四史么？”
齐传铮摇头，替她接过晏长歌：“你就天天手抱？似乎没见你用摇篮。”
“她不睡在我身边会哭。”谢林芸倚着窗，“她要闻到我或者子明的灵力才安心。”
齐传铮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晏弦终是取了字的，只是大家叫习惯了所以还是称名：“所以为什么是七界四史。”
“因为没有其他故事书。”谢林芸笑着摇摇头，“燕子回时，月明春楼。当时我和他一同取得，春楼是一个家院子里最温暖的那座阁楼。我们之前还是想，如果不是战时、如果不是人界需要，宗门有嵇揽琛和楚云天，我和他可以下山退隐。”
他们想过，如果日子安稳又宁静，会怎样。
“楚云天也说和我下山回昭明谷。”齐传铮点头，轻轻拍着晏长歌，“我们只差一个更和平的人界。”
“日子会好的，”谢林芸一只伸手虚虚的扶着怕齐传铮抱摔了，“如果什么都结束了，我们也会看着长歌、思齐、奚宁长大吧。”
楚云天都不能把思齐带在身边，因为他们要做的事是真的危险。
“等思齐长大，那楚云天都得要飞升了。”齐传铮一直挡着谢林芸，怕她被小弟子看见窃窃私语她怎么不在房间，有他在还能当是说事。
“说着养了就和离，还是舍不得长歌没有一个完整的家，”谢林芸就笑，“他们两个连对亲眷认真负责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谁会舍得一个小孩子被说闲话。”齐传铮抱了一会就开始手累，他真佩服谢林芸，“楚云天要是舍得思齐，就带在身边了。”
他舍不得。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多危险。
楚云天来寻齐传铮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背着身站在夕阳下，脊背腰线流畅出好看的凹陷的弧度；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迟迟没有进去，直到晏弦终揽上他肩膀：“怎么不进去？”
“没。”楚云天笑着摇摇头，“你看。”
晏弦终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怔了一会。
如果小齐是女孩子。
不，就算小齐是男孩子，他也有了他和他身边这个师弟居然有了一个家的感觉。
他仿佛看见楚思齐绕着齐传铮和奚宁追逐玩闹，看见齐传铮无奈的说“你们不要摔了”；仿佛看见几十年后乡间某个小院里，大家都好好的……
他和楚云天忙到这会也只是回来拿一下报告、课业和罚抄去在小弟子练习的时候批了，校场旁边有桌子和笔墨。
看得出来楚云天倚着戒律堂的门，看的很开心。
“还和离吗？”他微微侧目，“你舍得长歌像我刚来的时候一样被戳脊梁骨说有娘生没娘养吗。”
晏弦终默然。
“没关系。”楚云天站直身体，又说，“大家都没娘养，都一样。我，思齐，奚宁，小齐，杨秋荻、我姐……我们都一样，不也过的挺好。”
“但是总要有人是有娘养的。”晏弦终轻声。
“这就改主意了？”楚云天语气里带了笑意，“我这么快就给你找好理由了？”
“她的名字是你取的。”晏弦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无声无息进去拿了文书就又出来。
楚云天却径直走到了齐传铮身边，似乎说了什么。
齐传铮点点头，和谢林芸道了别，随人出了戒律堂。
晏弦终在外面等他们，却也没那么八卦问他们说了什么。
倒是齐传铮，笑着笑着凑近人耳朵：“我劝她同意和你和离了。”
晏弦终：……
我的痛苦你们添乱生怕我解决。
一个劝别和离，一个劝和离，你们俩是会劝的。
添如乱，捣如蛋。
“别逗他了。”楚云天拽过齐传铮，“让你发现乐趣了是吧。”
“我还发现了我无聊可以做什么，”齐传铮偏头肩上蹭了蹭，“我编点故事书吧，谢林芸都开始读七界四史哄小朋友了，那玩意枯燥的别说小孩，我看三页都得睡。你到底怎么做到还能一页一页写那么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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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不爱看跳章）：
阳春面，古耽必备道具。
一个小剧透
“来不及悼念第七卷赴死的楚云天了，接下来要登场的是后半本书就他最靠谱的、身带上神血脉的、通关长渊逐月副本的、原天恒宗第三百七十八代副宗主遗留亲眷、现任四州州主七界界主神赋主宰者天道持行人轮回掌控者时间操控人齐传铮是也。”
“手执镰刀干上神，界主我是普通人。”
（我玩抽象呢纯看一乐子啊）
感谢观看。
我不知道为什么说眼睛里有风景是色情。我不理解。上一章我想写他眼神被卡了，毛病吧。
挪这一章了所以没上wb，我还以为上一章卡的是把人变成狗呢，风景描写也色情可真是人脏看什么都脏。我自己都没想过说看着爱人的眼睛有什么好色情的。我真的又要激情开麦了。
再次感谢观看。
（齐传铮，一款未结亲女眷中的姐妹、已结亲女孩中的嫂子、根本没被当个男修的……男妈妈？）
（为了把谢林芸写的温柔我特意去搜了《萱草花》，诶我这个妈妈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