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用犯错。”
那地方就是清心静气的，你想跪你自己去，宗主不在长老不知道。
“或者，还有个办法，”晏弦终又想了想，“只是管不管用我不知道。”
楚云天抬眼看着人。
“丙等以下弟子，沐浴在汤泉，你知道的吧。”晏弦终说的很实诚，“那汤泉，是加热过的，泉源在后山上面一处较深的地方，你都是副宗主了你的权限可以进，也没人说你什么。”
“你是说……寒泉？”楚云天看向晏弦终。
晏弦终点头：“是。咱们从乙等开始有浴间……谁会去那地方。本来你受完罚之后那地方疗伤不错，但你那时候寒气入体，我们就没和你说。”
楚云天已经猜到晏弦终怎么知道的了：“你挨罚那一年？”
“对。”晏弦终又点点头，“还有……今年你下山之后。那年是嵇揽琛和我说他挨完打大长老指给他去过，今年是宗主和我说，要是实在烦，后山跪着太丢人，我可以上那寒泉呆一晚上。”
“好师兄，”楚云天笑了，“你可真是给我指了条明路。”
他不再倚在树上，而是走过来拍了拍晏弦终肩膀：“你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我可以记个名然后走人。”
“你要跑路那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晏弦终笑了，“你真去？”
“去啊。”楚云天已经背过身，“有事再传音给我。长老查的话，说后山有异动，我去巡查了。”
天恒宗最循规蹈矩的宗主座下大弟子楚云天，这天晚上头一次翘了守夜。
这个点的寒泉的确没人来。
或者说，谁会来这地方。
楚云天蹲下拨了下水，生凉，难怪没人来。这凉度对于小弟子来说确实是能把人冰镇，但对他来说，那可真是太合适了。
他就在月光中，慢慢解了衣服步入水中。
晏弦终说的对，的确清心静气去火辟邪的，往里一走什么杂念都没了。
他慢慢将自己沉下去，完全的、彻底的浸入泉水之中。
随着他灵力运转，寒气慢慢沿着经脉游走，却滚烫灼热，似乎在锻洗什么。
太冷了。连他都觉得冷，天恒宗这是搬了个冰川搁这化泉水吗。
楚云天将自己完全交给这似要冰封他的泉水。
真冷啊，冷的像那年雨夜，自己把楚君泽剁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他就那样在暴雨倾盆中被仇恨啃食，直到知风走过去。
就像前世他带齐传铮回悬剑城，走一路封一路到最后自己修为全无，回了宗门还得被罚。
就像前世被关在冰冷的海水中的齐传铮，瑟缩又沉默，自己去救他都被推开；
就像前世自己拼死守一个天恒宗，最后堕入魔界，倒是齐传铮去了寒山雪境一步三扣的替他赎罪。
楚云天想，真冷啊，就像这辈子一次次重来前自己每一次赴死。
但他悔吗？悔，也不悔。
他悔的是自己对齐传铮还不够好，不悔的是自己一次次重来。
寒泉涤荡，千年灵潭洗不去我难以抵挡的爱。
火与欲，皆为你而来。
你说爱情是上古遗物，我说爱你是我对你全身心的臣服。
请让我和你视线交汇，用每一个能让你感知到爱的瞬间冲溃你摇摇欲坠的防备；
求求你和我视线交汇，从此呼唤我直到我永远向你紧紧尾随。
齐传铮，我的每一步，都是想与你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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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鸣响，已经丑时一刻。
楚云天总算从那阵东蹿西跑的心火里捱住了心绪，难怪无情道都要抽情丝，这玩意确实废人。
要是让天恒宗那些小弟子知道他居然有要靠寒泉水才能止火的一天，那怕是要贻笑大方，他们能笑的自此三年都是佳话。
岸上草叶折动，楚云天睁开眼：“谁？”
这个点，谁他妈来夜游，不怕晏弦终逮住了罚啊。
“师兄，”一个声音很轻很轻的传来，“是我。”
“宁霄？”楚云天回头，“这个点，你来这儿做什么？”
宁霄沉默了一下：“……受伤了。”
楚云天看着他走进来却被冰的倒吸一口凉气，走过去眉心微蹙攥住了人手腕往自己这拽了拽：“别动。看脉。”
宁霄薄薄的面皮泛上一层不自然的红晕，他心想自己这么不擅长说谎，怎么不换程亦明来。
但是又怕楚云天那神不知鬼不觉的读心，他什么都不敢多想，比如供出某几个主谋。
楚云天仔细的探完左手探右手：“你确定？若是重到需要来寒泉疗伤的，我不可能诊不出来。”
“那师兄这夜半三更的来，又是所为何事？”宁霄回答的很轻，“只为了抓人吗？”
“好小子学会顶嘴了，”楚云天伸出手，“疗伤。我身上的伤一直都没好全。你自己看。”
这宁霄倒是知道。楚云天需要闭关，从他回来后便是如此。
见宁霄沉默，楚云天笑了笑：“你是真的不擅长装。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宁霄抬眼，看着面前轻笑的师兄，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半实话：“担忧考核结果。”
“你真递交了甲等申请？”楚云天看向人，“考核好过守位难过。还有，你报的哪个长老座下？”
已经收徒的当然没那么好进，但宁霄还是毫不遮掩：“宗主，教引长老，还有师兄你。”
楚云天一愣，但自己确实是已经可以收徒的年纪了：“我能教你什么？”
比起前两者，自己手底下倒看起来是最好进的，自己教不了还能丢给知风，宁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很多。”宁霄的眼中是藏不住的野心，“我不是为了抢你在宗主座下的地位……也不是为了接近宗主，我是想为这世道做些什么。”
楚云天点点头：“你若是说天恒宗继承人，其实我不在乎。比起我，嵇师兄和晏师兄看起来更适合这一重任。但你既然是想为这世道做些什么……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宁霄毫不犹豫：“师兄，说实话，我若是图一个继承人，我第三人就填大长老了。如今世道民生凋敝，我真的钦佩师兄会为生民游走，故我希望……师兄再下山的时候，可以带上我。”
“带上你……”楚云天看着宁霄，“任如呢？”
一提任如，宁霄脸更红了：“怕师兄不答应同时带两个人，所以不敢提。”
楚云天就看着人目光越垂越低，他抬手，指尖还带着寒潭的凉意：“看着我。”
在齐传铮面前，他是脆弱又无畏的将自己悉数坦诚的爱人；但在宁霄面前，他就是在悬崖前撑起一片边际的师兄。
他会告诉齐传铮，自己多爱他、多在意他，也会给宁霄在规矩之内指一片前路，他一向如此分的很清。
他说：“宁霄，我不想给你施加那些多么让你羞愧难当的东西，但我是结了亲的。”
宁霄看着楚云天的眼睛，他就猜到自己什么都藏不住。
楚云天的声音比这寒泉还凉：“下次擦干净再出来。还有，我记得乙等有关于这个的选修课，你上课干什么去了？没选？要不九月份我把它改成必修？我去授？”
缓了缓气，楚云天声音平和了些：“我不是斥责你。谁都有这一遭。你无需太无措。还是……任如对你做了什么？”
“师兄……”宁霄终于崩溃的低下头，“我自行去戒律堂领罚。”
楚云天摇头：“要进我座下，就别给我丢人。”
还有，门规没有这一条。也没加。
一直都没加。
“所以，说说吧，任如对你做了什么。”
宁霄避开楚云天那清晰的目光，稀碎的语句冲开齿关，支离破碎不成词句：
“他亲了我。”
楚云天：……
楚云天：？！
难怪宁霄要领罚去。
对上楚云天难以置信的目光，宁霄抿了下唇：“我……”
“你才十三岁，”楚云天沉声，“他才十一。”
“他不是十一。”宁霄摇头，“他好像十五了。他进门时就十一岁了，他爹给他填年龄填完一横没墨了，后来的长老就着那个横描成了七岁，他想改，但是那么多弟子，人微言轻的，改不了，就只能看之后能不能找机会改了。”
“……”楚云天抬手打开浮空堂，“谁把他招进来的。”
“外门杨长老，已经被逐出去了。”宁霄轻声，“师兄，你要给他更正么？”
“如果你说的是看菜园子那个姓杨的，”楚云天无语，“他就是我踹出去的。”
十一和七也确实读音相近，听岔了也不难理解。
“明天，让他准备好文书，上议事堂找我更正年龄。”楚云天掷地有声的扔下这句话，“还有，我记得你说过你想修无情道。他知道么？”
“知道。”宁霄声音很小，“可是，师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怕我对不起他。
“……”楚云天想了想，“我问你，晚间我让你们上来吃饭，你是什么感受？”
“很欣喜。”宁霄点头，“看师兄和齐助教那样怡然自得的忙活，又觉得歆羡，好像有了家的感觉。”
“对了。”楚云天眼角浮上一抹笑，“喜欢，就是你会愿意与那个人一起做任何事，哪怕是下厨这种听起来修士不会干的事。”
而且，你会想和那个人，成一个家。
你明白了么？
宁霄似懂非懂的看着楚云天：“那师兄，他……”
楚云天就看着宁霄，轻声哼起了歌：
长梦穿风织起前世却难绣来生
横跨霜凇振心付旧曾
弦断 苦魂 春风律曲思故人
野坟 慌神 绕发眷梦不见长生
你说不会让我再等
我空守三万日枯痕
只换得 辞梦延余生
酒未入喉，心先醉了千秋
潋滟杯光倾倒在玉门关的沙场
春风过洛阳 江南揽窗望
他们的水袖拂云便成了月光
婆娑的山水遮蔽了赤壁的楫浆
舟不载山明 辙不往故乡
斥剑斩马良 自此乱雾霜
折腰绘天朗 无人度汉唐
镀一身风月忆你恋我之旧恩
传音无讯空拭明镜根
无垠之树结落一地长恨
霁月 光风 他山石错琢磨苒稔
高天 烬长 情丝绊你驻我心上
你逾矩于攥住我涸魂
我离经叛道允你再一个来生
到最后 万词不得诉
酒未入喉 心先醉了千秋
潋滟杯光倾倒在玉门关的沙场
春风过洛阳 江南揽窗望
他们的水袖拂云便成了月光
婆娑的山水遮蔽了赤壁的楫浆
舟不载山明 辙不往故乡
斥剑斩马良 自此乱雾霜
折腰绘天朗 无人度汉唐
君守人间枯骨殇 我涉长渊断月荒
君立人间青冢忘 我赴长渊逐月荒
我临长渊 逝于月荒
“师兄……”宁霄看着楚云天那双含了款款情深的眼眸，那是他只有面向齐传铮时才有的眼神。
“明白了么？”楚云天抬起手，右手交叠的灵戒上，是同心符，“能喜欢到我与你齐助教这样，再和我说你喜欢他。”
宁霄，你才十三岁。
宁霄呐呐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等下，”楚云天掰过宁霄，从他耳上落下一个很小的珍珠扣，“你，连着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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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不爱看跳章）：
我也算是把早就写好的歌词放出来了。
希望它别判我抄袭前文。
不过我现在放这个是不是早了点……
过下一章下山。农忙完了进一下体检，就找觉照砚去了。
我有种这文我要写到猴年马月的感觉……
间卷打架不多，主要是一些日常，整个一亡妻回忆录等楚云天死了让小齐来缅怀他。
之后想起这段平淡却安宁的日子，齐传铮能哭死在自己的魔宫。
感觉人一多我自己就写不过来了……
小齐现在有点现代的ptsd，怕楚云天真死了，他不知道他咋办。我就说，让自己爱人死不算刀，让人自己知道爱人会死却不知道怎么拯救他，也不知道头顶那柄剑什么时候落下来，好不容易习惯了楚云天哄着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真离开了，这才是刀，一个完美而无憾的闭幕与告别，让自己的爱人学着接受自己的离开。
反正我是看一次大纲笑不出来一次。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