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东林,还是修会,都习惯来来去去半个月、一个月的通信频率。
面对卫时觉的南北联动,他根本没时间反应。
人的行踪没查到,回信没收到,对方已经出三招了。
正月初九,杨廷筠又白耗了一天脑细胞。
晚上喝了一点小酒,还在迷迷糊糊睡觉,嘭嘭嘭的敲门声。
睁眼一看,天亮了,都初十了。
披衣来到外面。
李之藻、郭必爻、郭居静、汪汝诚、沈光衬,全部如丧考妣。
杨廷筠拿毛巾擦擦脸,“一天时间,又怎么了?”
李之藻闭目深吸一口气,“杨兄,咱们到苏州吧,躲在这里没任何意义,得赤膊上阵了。”
杨廷筠瞬间脸色铁青,“哪家被册封为皇商了?”
原来他幻想的利益链是皇商,几人被雷了一下,齐齐摇头。
皇商这玩意在江南没生存基础,哪怕钱氏给内廷做一部分生意,钱氏主体还是属于江南,否则就被所有人挤出圈子去了。
沈光衬起身,“杨兄,非常抱歉,侄女即将嫁给宣城伯庶弟为妾,正月十四花轿过门,哪怕是做妾,也是沈府嫡女,礼节不能少,大兄已令家中通知所有世交亲朋。”
杨廷筠瞬间呆滞,没想到对方直接挖根,沈氏一回合都挡不住,脸颊忍不住的跳动,显然愤怒到了极致。
沈光衬又道,“大批锦衣卫出现在浙北,钱祥达联系的那十三家全被扣留,一日之间就审讯完了,很顺利,他们全被放回家,侄女婿就在杭州。大兄说了,不论如何,沈氏乃千年宗族,祖宗基业不能出差池,现在两不相帮。”
杨廷筠依旧没说话。
沈光衬无奈拱手,“在下还得去苏州请钱祥达,告辞!”
杨廷筠一把拽住胳膊,“为…为什么?苏钱杭沈,千年之家啊。”
沈光衬摇摇头,“大兄只有一句话,沈氏必须做沈氏,告辞!”
杨廷筠失魂落魄瘫坐在椅子上。
宣城伯好快的速度啊。
沈氏匍匐,说明被查到根底了,无法反抗。
刚刚送出三个旁支女就被反杀,那只有一个原因,毛文龙暴露了。
杨廷筠长出一口气,沙哑说道,“诸位,咱们杀了卫时觉,宣城伯加上邓文映,依旧有卫时觉的力量和手段,非逼着刺杀吗?”
李之藻没他这狂暴的心理活动,摆摆手道,“杨兄,到苏州等消息吧,暂时不宜乱动,武勋有兵,有死士,还能控制锦衣卫,再加上外海的大军,以乱打乱,我们根本无法同时应对。”
杨廷筠大吼一声,“是啊,所以他会逼着别人弑君。”
话一出口,他又摇摇手,“抱歉,杨某失态了,那就去苏州吧,可能东林大员要回来了,宣城伯在拔除联络的节点,厉害厉害,生平大敌。”
别人也没什么说法,一起出门坐船去苏州。
杨廷筠应该注意一下郭必爻,本来话多的郭氏家主,手指一直在发抖,一句话都没有。
乌篷船缓缓向苏州,杨廷筠在舱内闭目推演。
汪汝诚突然道,“杨先生,汪某很可能被大兄召回去,您有什么话吗?”
杨廷筠没有睁眼,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外海基地被僧兵摧毁,士绅豪商不担心海贸,无非是认为尼德兰和倭国可以吃掉海贸份额。
他们的确可以吃掉,但不可能一直吃下去,今年不受影响,明年必定受限,海商还是会期望修会的船回来。
修会需要集结兵力,需要内应,这个时间大概需要一年,只要外海乱起来,海贸还是断了,到时候官场对付不了修会的远洋船,还是会逼迫宣城伯收手。”
汪汝诚不明所以,“一年时间,人家早结束了。”
杨廷筠还是没有睁眼,“那很好,若大家是个平手,一切恢复,若宣城伯大胜,且收取了大辩了好处给皇帝,那皇帝很危险。”
不知所谓,汪汝诚不想问了,很难懂杨廷筠莫名其妙的自信。
杨廷筠没听到回答,过一会睁眼笑道,“天下矛盾若无法处理,最后都会变为战争和动乱,咱们看戏,伺机而动。”
传教士郭居静突然开口,“最大的生意,就是战争财,欧罗巴已通过修会享受了三十年利润,天主联盟不能失去东方。
海贸若断,最迟三年,庞大的舰队将东来,明国没有水师可以抵挡,到处都会被炮击,狼烟遍地,更好做事。”
汪汝诚和李之藻冷冷瞥了一眼,郭必爻若有所思,只有杨廷筠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判断。
乌篷船抵达苏州城外,几人刚下船,跑来一个护卫。
“几位老爷,文震孟早上回来了。”
杨廷筠两眼一瞪,“还有杨涟?”
护卫摇摇头,“还有高邑公,赵南星。”
几人齐齐瞪眼,“不是被贬到登莱吗?怎么会出现在江南?”
护卫哪里知道,“几位老爷,周中丞和几名大员都在文府。”
杨廷筠快速道,“那应该是被邓文映困在山东了,文震孟一定怨气很大,咱们去别院,去文府递拜帖,顺带叫文从简到别院,先了解一下情况。”
护卫领命而去,杨廷筠还没发现,在更大的压力下,他快速处理了一个混乱的消息,接下来做什么,可能都不由他自己。
几人都有别院,汪汝诚、郭必爻没有跟他们一起。
杨廷筠和李之藻带着郭居静到杨氏别院。
屁股还没坐下,进来一个护卫,汇报的消息更吃惊,“钱祥达请族叔钱谦益到杭州恭贺沈氏嫁女。”
当啷~
杨廷筠手中的杯子掉在桌上,呆若木鸡。
钱沈都抛弃了他们,对付钱沈,就是对付江南一半以上大族,就是对付自己。
没人能干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