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对英国公的底气还是缺乏了解。
卫时觉是后辈,小公爷是他表叔,辈份压制的很死。
何况禁卫和辽西有很多勋贵部曲,都督府在辽西已经有力量存在,张维贤不会像东林一样恐惧,就算答应给佛郎机和工匠,也得训练一下,不会立刻撵走。
留京一个月,很快成为共识。
东林再撵人,只会被官场厌恶。
卫时觉要求调拨的佛郎机,并非铁坨子火炮。
是马上佛郎机,马炮、剁炮。
卫时觉要建立一支高速运动的火器营,威力超越鸟铳,拥有击杀战马的能力,拥有单独狙击、破阵的能力。
武库和神机营加起来七千佛郎机,放着又不能生崽。
英国公给的起。
以前没人用,那是他们用不起。
九月十三,东郊两千禁卫转到西郊的神机营,开始练习马背耍火铳。
五天后,卫时觉到军营观看训练。
剁炮的底座是个铁板,凹槽支撑一指长铁轴旋转,顶端分叉,开炮的时候卡住剁炮的两个耳朵,每门炮还是三个子铳。
底座敲打成拱形,与马鞍前部铆接在一起,就可以在马背使用了。
遗憾的是向前发射必须战马停下、骑士侧身,几乎很难做到。
侧击才是真正的战术。
五天时间,初步改造完三百骑兵,在校场奔马。
卫时觉、小公爷张之极在高台观看。
奔马的时候马炮侧挂,骑兵试着架炮侧身发射,点火、换子铳,手忙脚乱。
来回跑了几圈,试验一个时辰,乱七八糟。
张之极看的深深皱眉,“一辞,白毛鬼说奥斯曼马炮由骑兵发射,那是骆驼,十几年前神机营就试过,发射时候战马受惊,自乱阵脚。”
卫时觉点点头,“战马听响是个习惯,听多就习惯了,只要能开炮,就是熟练度问题,不应该害怕战马受损。”
“禁卫若想熟练发射,没一个月不可能。”
“时间不是问题,马炮坏了没得补充,一次战斗耗费火药铅子两千斤,装备和后勤补充有点麻烦。”
张之极叹气一声,“训练一月至少五万两,这支火器营无法长时间作战,谁都养不起。”
卫时觉眉毛一跳,是啊,火器本就是砸银子。
皇帝和武库支持仅仅是基础,花销确实很大。
嘭嘭嘭的响声,都是银子在嘶吼。
韩石和砝壳跑步到高台,“小公爷,少爷,马炮底座与马鞍只铆接不行,奔马时来回晃动,需要多拉一道绑绳固定、还得增加棉垫,马炮也不能侧挂,跑起来甩摆,炮耳撞击战马吃痛,马速下降,耐力也很差。”
卫时觉点点头,“知道问题所在就可以解决,那就加垫子、加绑绳,给马炮加个侧挂木板,绑绳固定到木板,只要不晃荡,自然不会磕碰战马。”
“是,如此一来,工具准备至少半个月,还需要试验调整,一个月仅仅能完成装备。”
卫时觉扭头看向张之极,后者无所谓,“木工咱不缺,通州的棉纱、麻线足够,应该用不了多少,你只能到路上训练了。”
“好,那就麻烦表叔,这支高速运动的火器营必须打造,路上慢慢熟练也行。侄儿先回京,此地训练就交给两人。”
张之极自然同意,禁卫试试也对,反正这些剁炮属于神机营,知道怎么用,以后神机营也能装备。
卫时觉没有马上离京,东林可能坐不住了。
文震孟调到兵部做正五品职方郎中,别看官小,直接监督辽东物资。
卫时觉听到消息,苦笑摇头,皇帝放个假消息,就把东林的底气和阵营摸清楚了,他们用劲方向错了,魏忠贤可以从清流和锦衣卫布置。
东林还是太杂,人多不聚力,皇帝和魏忠贤当下还在蓄力,等找到突破口,这些君子不可能挡住。
卫时觉回家休息了两天,魏忠贤以赏赐小孩的名义,到府邸转了一圈。
递给卫时觉一张皇帝手写的便条:白杆军走了,禁卫也会跟卿家离开,把朕的底气抽走,不能把问题留下。
卫时觉苦笑一声,把便条烧掉。
多大点事,看把你愁的。
不就是要个理由吗,一天之内给你搞定。
卫时觉故意隔了一天,太阳升起就出府。
穿着曳撒袍,腰间挂着御符和一块金牌,手拿一把扇子来到十王府。
这打扮不文不武,不官不儒。
谁看谁别扭。
刚刚成为信王的朱由检看着更别扭,绕着他转一圈,小孩的嘲笑藏不住,“卫将军,你这是什么打扮,孤第一次见拿着御符和金牌招摇的人。”
卫时觉轻摇扇子,更加不伦不类,“殿下,别人想显摆都没有,自然会酸溜溜的讥讽拥有的人,越是嘲讽,内心越是嫉妒。”
朱由检被扎了一下,小孩收起笑脸,一本正经道,“找孤做什么?又来送木楼?”
卫时觉敲敲御符和金牌,“微臣是伴读,专解决皇家事务,听说殿下苦闷,整日在十王府,难免无趣,陪您逛街。”
“不需要,皇兄又没禁足。”
“殿下不想知道勋卫平时在干嘛?”
朱由检眼神一亮,“在干嘛?”
卫时觉向门外一指,“请!”
朱由检兴趣来了,进出自由,马上换了一身便装。
十王府的总管太监也管不住挂御符的禁卫大将,两人顺利出门,朱由检只带了两个小内侍。
路上随便聊了两句,朱由检印象中,勋卫除了在禁宫和都督府轮值,不是在武学、就是在国子监,根本没有娱乐时间。
这是小孩心思,其实勋卫在哪里都是娱乐。
聚众本身就是历练,能练出什么结果,全看个人悟性,不在方式,更不在地点。
有些人天天在文牍库,却是人精,有些人天天在朝堂,也是实心眼。
朱由检平时常在内城,很少出外城。
两人自崇文门到外城,这里是京城第一文教市场。
书店、画店、笔墨纸砚占据六成。
院、阁等高档花楼也不少,各种诗社、棋社的旗布在街口飘荡。
卫时觉带着朱由检没有乱转,直接到巷子里一个大院子。
门口一个旗布,廓兴棋社。
卫时觉一指旗布,“殿下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孤听过,武定侯郭家乃勋贵文教第一,家里人人都是秀才,当今侯夫人是卫将军姑姑。”
“是啊,殿下猜猜,为何不叫郭兴,而叫廓兴?”
“外城就是廓城,大概是这意思。”
“郭字来源有两个,一个城外之地为廓,还有一个,西周有虢国,后虢序号称郭公,虢声转为郭。廓即郭,廓兴即郭兴,武定侯先兴家,再兴城,终兴邦,此乃廓兴。”
朱由检眨眨眼,“这不一个意思?”
“怎么可能一个意思,兴家、兴城、兴邦是个渐进过程。”
“郭家乃大明武勋。国之武栋,帝之勋卫,兴邦为首,卫将军把顺序搞反了。”
卫时觉翘起一个拇指,你牛逼。
果然是三岁看大,从小想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