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眼神怪异的看着卫时觉,都发现他有点陌生。
嘴太快了。
徐锡登点点头,“卫三,愚兄现在知道,你为何能让杨公致仕了,幽狱安静,放出来的人都喋喋不休,你…还算正常。”
“随便您怎么说,相请不如偶遇,眼看中午,咱们喝一杯。都是当哥哥的,以前不懂事,还请两位哥哥给个面子。”
徐锡登很给面子,立刻点头,“好!”
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不能插嘴,刁蛮的徐家女也很安静。
永康侯这一代是逆向传爵,主支绝嗣,已经分府的叔叔接替侄儿爵位。
叔袭侄,旁系入主,无法一下子挤入实权武勋圈子。
徐家提督的是光禄寺,皇室附属衙门,掌管祭享、筵宴、宫廷膳羞之事,纯粹的混日子职位,这一代没办法,下一代不能这么混,否则侯爵彻底被边缘化了。
向酒楼走的时候,徐锡登对卫时觉耳语几句,三言两语就交代了绿裙姑娘的身份。
卫时觉不知道这位小侯爷为何突然与自己亲近,但他正在兴头上,也没多想。
永康侯意外袭爵,原本在南京都督府任都督佥事,夫人不是勋贵女,娶的是苏州文家,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征明后代。
文家是苏州文豪,南京国子监和京城国子监都有学生,两京也有别院。
文姑娘的父亲厉害了,第一次乡试就中了举人,但八次会试都没有成为进士,如今已47岁,明年是第十次参加礼部大考。
孤注一掷,提前半年入京,等待明年二月的会试。
前几天碰到文姑娘,正是陪她父亲祭拜已故永康侯。
文家在江南的亲戚很多,永康侯也不需要二次联姻,文姑娘是被侯夫人、她的姑姑央求入京,准备联姻武勋。
既帮助永康侯尽快融入武勋圈,也想让文家在京城有第二个姻亲。
卫时觉暗笑,大明朝也催婚。
与大哥、二哥、皇帝、杨涟、高攀龙交谈的时候,卫时觉就感觉到了,所有人都不把幽狱蹲监看作是个罪名,没有歧视‘犯人’。
可能幽狱、诏狱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反而能得到一丝尊重。
雅间长桌,刚刚落座,徐家女就迫不及待问道,“卫三,在外面不好意思问你,都说幽狱恐怖,你怎么扛过来的?”
“世界即我,我即世界。”
“啥意思?”
“就是这意思,外面一年,我则一月。”
“到底是世界,还是时间?”
“都一样,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徐家女眨眨眼,转向旁边安静的姑娘,“表姐,什么意思?”
“常无欲,观其妙;常有欲,观其徼。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哈哈~”卫时觉大乐,“文姑娘是个妙人,一下就听懂了。”
绿裙女瞥了一眼表哥徐锡登,很明显小侯爷告诉卫时觉她的身份,扭头对徐家女道,“卫公子是说,他在对牛弹琴,轻视我们不懂大道。”
啊?!
旁边的小侯爷徐锡登看到表妹责怪的眼神,内心大乐,卫家老三现在身份很特殊,助力比一般侯爵更大,舅舅一定愿意把表妹嫁入卫家。
卫时觉还没想好解释,文姑娘又换了个话题,“卫公子,那首浮世三千,小女子也可以给个下联。”
“洗耳恭听!”
“韶华易逝,此心唯一,春秋共汝,春作始,秋为续,汝乃岁岁年年。”
卫时觉认真看了她一眼,摸摸鼻子道,“我还可以对两次下联,红尘万丈,挚情无二,山海同君,山为盟,水为誓,君伴暮暮朝朝。三生有幸,所念皆卿,天地同心,天为证,地为鉴,心系生生世世。”
文姑娘略显吃惊,卫时觉又快速道,“人间百态,妍媸相异,真情永在。真是正,情是经,我是正正经经。这句才是我本来的下半句,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真的正正经经。情意一句就够了,上下复说,画蛇添足。”
雅间一时安静,徐锡登摇摇头,“卫三,你是真不要脸啊。”
他这是表面骂,实则撮合,卫时觉嘴很快,“要什么脸,我要媳妇。”
雅间再静,孙维藩大大皱眉,“你疯魔了,有点特别。”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她。”
两人无语了,徐家女也震惊于卫时觉如此赤裸裸的爱慕。
文姑娘面色平淡,好似见多了追求者,对卫时觉并没有特别的对待,而且这张嘴很不讨喜,他又改不过来,创造困难也要上,闲着也是闲着。
“卫公子,小妹这几日对你如雷贯耳,但并非什么才名,对联诗词不难,谁都可以玩几句,小妹在江南隔三差五参加诗会,华丽的诗词数不胜数。
令兄对你的溺爱,引发了朝事震动,宣城伯打破文武平静,内廷掌军不可避免,你又说自己精通兵法,卫家准备做皇城守卫大将,这就是熟读兵法的志向?”
“这是大哥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朝臣也是无能,直接弹劾我大哥就对了嘛,欺负一个舞姬,亏他们还是男人,令人不齿。”
一圈人齐齐瞪眼,文姑娘也吃惊道,“小…小妹没听错?”
“没有啊,我只是皇帝伴读,没别的身份。”
文姑娘看一眼表哥徐锡登,什么都没说,但眼里全是责怪,徐家得到的全是错误信息,让她很尴尬。
徐锡登内心更乐,开口却问道,“那个舞姬是罪将之后,入武勋家门很麻烦。后军也说宣城伯向英国公求助,公爷把他大骂一顿,宣城伯一气之下入宫…”
卫时觉直接打断,“徐兄啊,你说说你,老大不小了,孩子都会跑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呈缨是罪将之后,这是事实,我欣赏呈缨,这是事实。
谁说我要给她赎身了?教坊司趁机赚银子而已,这点手段都看不出来?大哥求舅爷赎人,这是事实,但大哥是为了别府子嗣,属于家门孝道。
舅爷骂人,也是事实,大哥一气之下入宫,纯属臆测,人云亦云。
为何不能是皇帝计谋呢?你没这么想,说明你内心小看皇帝。为何不能是英国公的计谋呢?你没这么想,说明你轻视武勋旗帜。为何不能是东林将计就计呢?你当然没这么想,因为令堂是苏州人,天然轻信东林。
就你这点道行,还想着袭爵光宗耀祖呢?武勋是社稷之臣!你徐锡登短短一句话,上蔑皇帝,下鄙同僚,轻信谣言,你能做什么?袭爵越快,倒霉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