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知青说笑着回到了知青点,这所谓的知青点,就是村西头一个孤零零的小土坡上,两口挨着的破旧窑洞。围了个不大的院坝,篱笆墙歪歪斜斜,几乎起不了啥作用。
日头虽已渐渐西斜,但余晖仍顽强地洒在这片土地上,给破旧的窑洞蒙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三个男知青住的是靠外那口窑洞,从外头看显得更为破败。推门进去,里面收拾的还算干净,只是窑顶黑黢黢,坑洼不平,仔细看,还能看到裂缝。
在土炕和土壁上糊着一层报纸,也糊住了破损脱落,露出黄土的炕壁。这样人在炕上,不用担心,人靠上去时粘一身土。
“这地方那是人住了!”汪宇再次进内,还是忍不住抱怨,声音在空荡的窑洞里显得格外响亮,“我们好歹是下来支援建设的,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他这个身材高大的北京小伙,以前哪吃过这样的苦,从昨天到罐子村开始,就倍受煎熬。
刘高峰没吭声,默默拿起炕角的搪瓷缸子,想去舀水,发现水瓮又见了底,便从最里储藏室挑着一担桶“没水了,不然做饭洗漱不够…。”
赵琪跟着钟悦进了旁边女知青的窑洞,这边稍好些,至少洞顶没看见多少裂缝。墙上报纸糊得整齐点,炕席也干净些,但同样简陋得可怜。
赵琪把从村委带回来的那个黄面馍放到桌上,小脸垮着:“悦姐,你……以前一个个在这住了半年多?”
钟悦正拿盆倒水准备洗脸,闻言动作顿了顿,湿手在旧裤子上擦了擦,语气带着无奈却尽量平静:“刚来都这样,习惯就好了。我和苏成,还有周庆刚来时,这两间窑洞更破,门都关不严,那风呼呼往里灌,早春寒风冻得人整晚睡不着。现在好歹修补过了。”
晚饭简单得让人心酸。厨房在男宿舍里,煮了高梁和糜子面混合粥,本来钟悦建议加点碎野菜进去增加份量,但新来的三个北京知青同时摇头。
汪宇说,“等有空了,我们一起去石圪节公社买细粮,至少也得买些玉米面回来,还要买些肉,我带了些钱票,大家均摊也用不了多少。”
赵琪也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大家一起去,就不怕抢劫的了,何况只是去石矻节,又不是去县城。”
苏成眉毛皱的像泥捏在一起般,他和钟悦,可是在原西县经历过那场梦魇,周庆被打成残废的。
村干部告诫他们,县里的二流子可是专盯知青抢,还有被捅死的事情。所以俩人有心理阴影。
刘高峰小声嘟囔,“野菜其实也好吃的…。”但他被赵琪狠盯一眼就闭上了嘴,他的性格有些内向,但也是三个新来知青中,条件最差的,有一些钱票,不多,得留着。
钟悦叹口气说“我们还是暂时别去公社,这段时间,分知青下乡,县里和公社,乌烟瘴气的,大家先吃一段时间粗粮,到时找王满银同志帮忙…!”
“对,对!”赵琪兴奋的大叫起来,“我们把他忘了,你们不是说他以前也是二流子,他帮我们买,肯定能行”
粥里终究没放野菜。蒸盘上有黑面馍和红薯,熥了熥,切了点咸菜疙瘩。
五个人围坐在窑洞里那张摇摇晃晃的旧桌子旁,默默地吃着。‘
吃罢晚饭,碗筷还没收,汪宇又憋不住了,用筷子敲着空碗边“我说,村里连玉米面都舍不得给我们,吃这种猪食,谁受的了。”
他的家庭条件不错,真心忍受不了这样的伙食。
赵琪边收碗筷边大大咧咧的说“广阔天地炼红心,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汪宇同志,看来派你下乡是派对了,你身上小资倾向很严重…。”
她也吃不惯这种纯粗糙食物,但本身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只能默默适应,也看不惯,汪宇动不动怨天尤人的作派,这里没人惯着他。
“赵琪,别上纲上线,我也就说说…。”汪宇有点怕赵琪,别看他人高马大,但他可是见过赵琪和其他知青起过冲突的。
这个典型的北京大妞,一言不合,拿着棍子就打的猛人,他不敢招惹。
“说说也不行,影响士气”赵琪回头盯着汪宇,“等在这混熟了,就好了,但不是现在…。”
钟悦帮着赵琪收拾碗筷,她劝说着“明天我们都去瓦罐窑上工,支书可是承诺满工分的,其实适应适应,也就好了。”
““那瓦罐窑就能比地里轻省?”汪宇声音小了很多,嘟囔着,“还不是出苦力!再说,那个王满银,以前可是二流子,谁知道靠不靠谱。”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窑洞里点起了一盏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将几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五个知青齐聚到男知青宿舍,窑洞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这地方条件也太差了,晚上睡觉老鼠跑来跑去,这环境……!”汪宇率先打破沉默,又开始抱怨起来。
钟悦轻轻叹了口气,劝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都已经来了,抱怨也没啥用。那只能让自已更心烦。”
苏成也接口道:“是啊,大家都别抱怨了。今天村委给咱安排去瓦罐窑干活,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听到这话,几人都安静下来,等着苏成往下说。苏成苦笑一声“我们刚来时,春寒未消,天寒地冻的,这窑里烟囱都没通,真是冻死人,村里干部对我们也是放之任之。
你们刚来,还没正经下过地。我和钟悦来了大半年,地里活都干遍了。
真不是人受的罪!天不亮就起来,刨地、施肥、收割,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手上全是血泡,肩膀磨得又红又肿。
就这,我一天最多也就挣八分工,农闲时还没活干。
瓦罐窑再累,也是在窑里,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关键是答应给满工分!这意味着我们能分到更多口粮,起码能吃饱肚子!”
钟悦接过话茬,认真地说道:“村里这次肯定是照顾我们的,王满银好像说过,与其让我们在地里混工分,倒不如让他们来瓦罐窑学技术,至少知青有文化,学东西快…。”
三个新来的知青都认同的点头,刘高峰说道“我以前也去外公外婆家住的时候也下过田,应该能吃得了下地的苦,不过肯定挣不了满工分。”
“能去瓦罐窑,谁还去下地,”汪宇耸耸肩“苏大哥,你分析分析…。”
苏成点点头,认真的说:“首先呢,窑厂劳动强度能降低,咱身体负担也能减轻些。
下田劳动,那可都是长期露天作业,风吹日晒的,还全靠重体力,像耕地、收割这些,特别是农忙的时候,真能把人累趴下。
咱这身子骨,时间长了,肌肉劳损、皮肤晒伤这些问题都得找上门来。
可瓦罐厂就不一样了,是固定场所工作,虽说制坯、烧窑也得费力气,但体力消耗更集中,节奏相对也好控制,能少受点长期田间劳作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