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治功接过报告,快速浏览起来,表情从疑惑逐渐变为惊讶:“垛堆肥?这法子……,去年市里搞的动静不小,后来没声响了。哎呦,这报告…。”
他有些茫然的又看向刘正民,徐治功去年还是在县农业局上班,去年市里的重点攻坚项目,垛堆肥实验熄了火,而今年,他调到石圪节公社任副主任,没想到…。
徐治功小心的问刘正民“这报告是你写的?报告中讲的属实?”他还是带着疑问求证,不是他不相信刘正民和这份报告,只是有些魔幻。
“报告徐副主任”刘正民也正色起来,徐治功以前是县农业局干部,技术上的事,可比其他公社干部懂的多,也清楚里面的难度。
他也将和王满银商量好的说给他听,从去年跟市实验组跑上跑下,到市里农科所下达收集数据的文件。
到他下乡调研,正好朋友王满银不逛荡,想回村上工,但吃不了下地的苦,也就趁机让他带人实验他对垛堆肥的想法,没想到两个多月时间,真让他误打误撞搞成功了。
徐治功无语,这得多大的好运道,才能将让市农科所灰头土脸的垛堆肥实验搞成功。
他收拾心神,又仔细看起报告来。“原料也好找,树枝、杂草、烂菜叶子,连沙土,炕土都能用…?”
他抬头看向刘正民,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赞赏,“正民,真没看出来,你在农技站还真琢磨出点真东西来了?了不得呀,这要是真的,可是解决了大问题!”
不管怎样,刘正民在罐子村弄出了实物,还有这份报告,没有亲身经历和突测数据支持,是写不出这么完整的实验报告。
白明川见徐治功这个专业人士也认可这份报告,忙上前两步,拉着刘正民的手说“正民,你搞出来的这垛堆肥,可是好东西!咱这土薄,肥料金贵,能让粮食作物增产两成,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徐治功还是存着一份严谨,他向白明川道“主任,这还得实地瞅瞅,要是真行,可得全公社推广…。”
白明川和徐治功又同时看向刘正民,眼神中透着火热。
刘正民被看得心里有点发虚,但脸上还是稳住了:“白主任,徐副主任,罐子村又没多远,具体操作的又都是罐子村村民,村支书王满仓也全程跟踪的。十多里地,骑自行车半个钟头就能到。
但现在天快黑了,我呢也想尽早上报…,这也不光是公社的事,还是县里,乃至市里的大事…。”
白明川和徐治功也同时点点头,白明川道“正明,你想的周全,罐子村的垛堆肥就在那里,跑不掉,我们明天公社自个过去看看,不敢耽搁你的行程,上报是大事。”
刘正民正色的说“主要是县里和市里还要验证,多耽搁一天,就多误一天农时,这肥真能验证通过,就能给咱公社多个增产的肥源。这法子要是推广开,各个生产队都能自己搞,肥源就不愁了。粮食产量多了,也能让农民多吃几顿饱饭不是。”
两位主任都围着刘正民一顿好夸,他们能看到的更多,如果这堆肥真成功,那么他的仕途肯定远大,此时不拉近关系更待何时。
连带着对刘国华也和颜悦色,徐治功更是明言,“办公室老田己到年龄,老刘有能力,有立场,是该扶正了”
白明川闻言也赞同,说“下个月,公社人员调整,可以考虑…。”
然后又将刘国华拉在一起商量明天去罐子村考察一事,三个干部脑袋凑在一块儿,对着那份报告又议论了一阵。
白明川最后直起身,用力一挥手,脸上泛着红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治功,你安排一下,明天一早,咱们就去罐子村实地看看!如果真像报告里写的这样,”
他手指点着报告纸,“今年夏播,就在全公社范围内,大力推广这个垛堆肥!”
刘正民拿回报告,小心放回挎包中,笑着说:“白主任,徐副主任,那我明天一早就回县农技站,把这份报告正式呈给我们站长。你们可以先行考察准备,先动一天,有一天的优势。”
“向县里汇报更重要,这是应该的!这是正事!”白明川点头,“等你从县里回来,咱们再细商量推广的事。正民啊,这回你可是给咱石圪节立了一功!公社不会忘记你的”
刘正民连说“我也是公社的一员,不过罐子村的几位垛堆肥组员也是下了大力气,他们对堆肥也提了不少意见…”。
“我知道,明天去罐子村,该他们的功劳,公社不会吝啬,如果堆肥效果好,推广还得靠他们呢…”白明川自然懂刘正明的意思。
又从白明川办公室出来,太阳己西斜。公社大院里热闹非凡,下班的,说笑的,还有各办公室窑洞都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此刻的刘国华的嘴角扯到了耳后根,儿子能否进步还得有段时日,而他,公社办公室主任位置己向他招手。
刘国华和儿子走到公社院坝门口,说:“你先回家,我还得去办公室打个转,”
然后又压低声音道“看见没?上头重视了!明天去县里,腰杆挺直喽!这功劳,任谁也抢不走!”
刘正民重重地点点头,推起自行车:“爹,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还得起早赶路。”
刘正明挥手告别父亲,沿着土路往家走。
傍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他发烫的脸上,舒服得很。
他想起王满银那孔才挖了一半的新窑,想起黑油油的肥堆,想起地里绿油油的庄稼苗,心里头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路两边黑黢黢的山峁沉默地立着,但他好像已经能听见,风里头传来庄稼拔节生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