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胆的念头猛地窜上王满银的心头。他不动声色的回到王满江和王连喜身边,现在倒不急着走,又掏出香烟来,给两人散烟。
王满江是了解王满银的,这个“二流子”的鬼主意多的很,以前没上工,自个儿在外面鬼逛,混得逍遥自在,好吃好喝的都有些让人羡慕。
他压低声音道“满银,想吃牛肉了?那你可捞不到便宜,没看见娄关村的人开价二百六,这钱可以买个牛犊了,村里肯定不愿意的……。”
王连喜皱了下眉“村里如果敢买牛回去杀了分肉,公社如道了,怕会停了村里救济,你可别胡来……。”
嘿嘿一笑,王满银没掩饰想买那头牛的意图,他拉住王满江的胳膊,压低声音,语气却异常坚定:“满江哥,你信我不?”
王满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眼神弄得一愣:“满银,你……你这是做啥?这又说啥信不信的事,是谁敢买……,牛肉可不是这么好吃的,前年双水村的那头牛摔死了,都让公社给买走了,肉留不到村里!”
“我没说买那牛回去杀了分肉,是那头大青牛,我知道它可能是啥毛病!”王满银语速极快,
“我以前在外面跑,听一个老兽医说过这种症状!这病现在兽医站按普通炎症治,路子不对,根本好不了!但我有个土法子,兴许能救活!”
王满江将信将疑,看着那边争吵的人群,又看看王满银:“你可别瞎扯!站里老胡兽医都判了死刑了,你能有啥办法?”
但他没把话说死,王满银这人有点邪性,怎么邪又说不上来,好像什么都懂一点,但又好像什么都干的不咋样。
比如他带村里人堆肥,道理嘛说的头头是道,但干起事来,让人恨不得一脚踢开他,自己来做。
再比如村里瓦罐窑,说技术,看问题也是一针见面,但你让他和个泥,做个坯,都能让知青笑话半天,典型嘴炮王者。
但你还不得不重视他的话,事后思量,哎!他说的有道理。
“我肯定有法了,再说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满江哥,你听我的,”
王满银眼神灼灼,“你出面,以咱们罐子村生产队的名义,把那头牛买下来!钱和票,我来出!绝不连累村里!
要是没救活,就卖给公社,二百也好,一百八也罢,亏的钱我认……。
但要是救活了,这牛算就算我投在生产队的劳力,代替兰花上工,还得记满工分,直到她……嗯,以后再说。当然,这事得你们做主,不同意就当我没说!”
王满江看着王满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用手拍在王满银肩膀上“你小子就知道投机取巧,兰花还没嫁过来,就替她清闲上了……”
口里虽在嘀咕王满银,但思绪活泛起来。一头壮劳力的大青牛对生产队意味着什么……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他扭头看向王连喜,王连喜也听到了,脸上满是惊疑,但看到王满银那笃定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微微冲王满江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反正不用队里出钱,可以试试”。
王满江把心一横,咬了咬牙:“好!王满银,我就信你这一回!你要是真能把牛救活,归到队里干活,我包你家兰花一个满工分……,”
王满银一拍手掌,“那还说啥,满江哥,这交涉可得你去,你是村里大队长,有公章的……。”
王满江哈哈一笑,整了整衣领,脸上挂着笑容,朝着那边尬住的娄关村的几人走去。
“娄关村的几位同志,消消气,消消气嘛!”王满江掏出从王满银那顺来的半包“大前门”香烟,递给气呼呼娄关村几个干部,“屠宰场的同志是有经济考量的,他不明白我们村里人对牛的看重,遇到这事谁不急。”
黑脸村干部认得王满江,毕竞都是来治牛的,又都是大队干部,自然也聊过几句,他说“哎,屠宰场的干部把价钱都砍到我们脚后根了,二百六还真不是我们瞎说,拉回我们公社,卖三百元的肉钱都不止,也是怕犯错误嘛!但这不是他们乱来的原因不是。”
王满江给黑脸干部点上烟:“这牛,我看着骨架确实好,底子厚,就这么送去宰了,实在太可惜了。说不定……还有得治?”
这时,那个一直没说话的老胡兽医(刚才给花耳牛灌药的那位)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王队长,你这话说的,我老胡在兽医站干了十几年,这牛我用了最好的消炎药、健胃药,能试的法子都试了,越来越差,明显是内里坏了,根本没治了!你们罐子村要是有能人,当初咋不请来?”
王满江陪着笑:“胡兽医,您别介意,我不是说您医术不高。我是说,这牛毕竟是条大牲口,是咱们大队的重要生产资料,万一……万一还有点指望呢?
我们罐子村愿意冒这个险。这样,刚才娄关村的同志说二百六,这个数,我们罐子村出了!钱我们当场付清!就当给队里添个盼头,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胡乱给治好了,也是给咱们保下个大牲口,对不对?”
娄关村的干部本来已经绝望,一听这话,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生怕王满江反悔:“王队长!你说真的?二百六,你们真要?”
“真要,我骗你们做甚!手续咱们现在就在兽医站办,钱款当场结清!”王满江拍着胸脯保证。
老胡兽医撇撇嘴,觉得罐子村的人简直是异想天开,疯了,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你们可得想清楚,如果贪图,杀了分肉,可是犯大错误的,我们站在票上可得写明白……”
“那不能,我可盼着能治好呢,就算……,也会让公社屠宰场来收……”王满江拍着胸脯保证。同时朝王满银招手。
王满银适时地走上前,从怀里贴身口袋掏出一个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里面是厚厚一沓钱,主要是十元的“大黑拾”。
他仔细数出二十六张,递给了娄关村的干部。王满江和王连喜看着那沓钱,眼角都跳了跳,心里暗惊:这王满银,啥时候攒下这么厚实的家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