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的出现与消失,如同暗夜里的一道无声闪电,短暂却凌厉地划破了暂时的宁静,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他带来的信息——关于器魂脉遗孤的可能踪迹,关于幕后更深沉的黑暗,关于生存与复仇的冰冷选择——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的众人更添几分疲惫与凝重。
“暗影脉…”凌昊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低声重复着这个词,那双因伤势而略显黯淡的虎目之中,燃烧着复杂的光芒,有对同族血脉的悸动,更有对玄夜那冷漠傲慢态度的愤懑,“他们竟真的存在…可若存在,当年为何…”
叶懿愫轻轻将寒玉盒收入贴身的储物袋,动作轻柔却坚定。她走到凌昊身边,递过一颗苏沐先前给的宁心丹,声音虽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凌昊大哥,先别多想。无论暗影脉昔日如何,至少他带来了新的线索。当务之急,是让你和苏沐姐姐尽快恢复。唯有力量,才能让我们有资格去追寻真相,做出选择,而不是被动接受命运。”
她的话像一阵清风,稍稍吹散了凌昊心头的阴霾。他接过丹药吞下,重重点头:“少主说的是。”那声“少主”,叫得比以往更加真心实意。历经磨难,叶懿愫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拼死护着逃离清虚门的稚嫩少女,她的坚韧、果决与领袖气度正在疾风骤雨中迅速成长。
苏沐调理着体内略有亏空的灵力,闻言柔声道:“懿愫妹妹考虑得周全。此地寒气过重,于我恢复虽有益,但对凌昊大哥战灵脉的重塑却非最佳。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灵气均衡之地。”
青岚一直在默默加固阵法并警惕外围,此时接口道:“向北三百里,有一处散修聚集的小型坊市,名为‘黑风集’。那里龙蛇混杂,消息灵通,也提供临时洞府租赁,虽不算绝对安全,但胜在人多眼杂,反而容易隐藏。我们可以去那里暂作休整。”
“黑风集…”叶懿愫略一沉吟,旋即做出决定,“好,就去那里。青岚道友,麻烦你带路。大家小心,影蛛的人可能还在附近搜寻。”
计议已定,众人不再耽搁。青岚撤去阵法,一行人收敛气息,由青岚引路,叶懿愫搀扶着伤势未愈的凌昊,苏沐牵着小苏沐,借着嶙峋怪石和尚未完全散去的稀薄寒雾的掩护,悄然离开了寒月潭区域。
一路无话,气氛压抑。每个人都各怀心事,警惕着可能从任何阴影中扑出的杀机。小苏沐紧紧抓着苏沐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惊惧过后的不安,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叶懿愫坚毅的侧脸,仿佛能从那里汲取一丝勇气。
三百里路程,对于修行者而言不算遥远,但因带着伤员且需隐匿行踪,也耗费了近两个时辰。当一座依托着黑色山岩杂乱建起的集镇轮廓出现在眼前时,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黑风集,其名如其地。建筑大多用粗糙的黑石垒成,低矮杂乱,街道狭窄蜿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药草味以及各种不明来源的古怪气息。形形色色的修士穿梭其间,有的步履匆匆,有的在摊贩前讨价还价,有的则倚在墙角,用警惕或贪婪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新来的面孔。这里仿佛是文明边缘的一个灰色泡沫,充斥着机会,也潜藏着无数的危险。
“跟我来,我知道一家相对清净的客栈,店主是个只认灵石不管闲事的。”青岚显然对此地颇为熟悉,低声说着,引着众人穿过嘈杂的主街,拐进一条稍僻静些的巷子,来到一栋挂着陈旧“石垣居”牌匾的二层石楼前。
客栈大堂里稀稀拉拉坐着几桌客人,看到叶懿愫一行人进来,尤其是受伤的凌昊和容貌清丽的苏沐姐妹,投来几道探究的目光,但很快又漠不关心地移开。在这里,奇怪的人和事每天都有,好奇心太重活不长久。
掌柜的是个眼皮耷拉、精瘦的中年修士,正用一块油腻的布擦拭着柜台。青岚上前,直接抛过去一小袋灵石:“两间相邻的安静上房,住五天。”
掌柜掂了掂灵石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也不多问,甩出两把黑铁钥匙:“丙字柒号、捌号,楼梯左手最里。规矩懂吧?店内禁斗,出了门死活自理。”
“自然。”青岚接过钥匙,示意众人跟上。
房间虽简陋,但还算干净,且有简单的隔音禁制。一进入房间,凌昊便再也支撑不住,盘膝坐下,全力运功消化药力,修复伤体。苏沐也立刻开始打坐调息,她消耗的灵力和心神同样巨大。
叶懿愫仔细检查了房间,又请青岚在门外和窗下布下几重警示的小阵法。“青岚道友,多谢。”她真诚道谢,这一路若非青岚熟悉地形且精通阵法,他们绝不会如此顺利抵达此地。
青岚摆摆手,爽朗一笑:“叶道友客气了,既同行,便是缘分。你们先安心休养,我出去转转,探听些消息,顺便采购些必备的丹药和物资。”
“有劳了,务必小心。”叶懿愫叮嘱。
青岚离去后,房间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凌昊和苏沐绵长的呼吸声。小苏沐乖巧地坐在一旁,不敢打扰。
叶懿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望向外面杂乱却生机勃勃(或者说混乱)的坊市。玄夜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
“真正的庞然大物…器魂脉…”她喃喃自语,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压力如影随形,但她心中的火焰并未被浇灭,反而燃烧得更加旺盛。她想起父亲叶重楼最后的嘱托,想起清虚门上下惨死的同门,想起那未曾谋面却背负血海深仇的天灵猫族…
她从储物袋中,再次取出了那封淡青色的卷轴。晋升筑基期后,她已能初步开启它,获得了《幽影幻踪步》这门精妙的身法秘术。此刻,她尝试将一丝灵觉和微薄的血脉之力探向那第二封银白色的卷轴。
卷轴 silent ,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一层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银辉缓缓流转。
“需要更强的力量…”叶懿愫收回灵觉,并不气馁。她知道修行之路绝非一蹴而就。她收起卷轴,也盘膝坐下,运转清虚心法(这是清虚门的根基,虽非天灵猫族传承,却中正平和),吸纳着空气中不算浓郁但驳杂的灵气,巩固着筑基初期的修为,同时默默回忆与黑衣人、与妖兽战斗的细节,总结经验,锤炼战斗意识。
时间在修炼中缓缓流逝。窗外,黑风集华灯初上,各种喧嚣声反而更加热烈,仿佛夜幕才是这座集镇真正苏醒的时刻。
几个时辰后,青岚回来了,带回了采购的丹药、符箓,以及一些消息。
“情况不太妙,”青岚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坊间有流言,说‘影蛛’的人在黑风集附近加大了搜寻力度,似乎在找几个人,描述…与我们有些相似。而且,他们开出的赏格很高,足以让很多亡命之徒动心。”
叶懿愫心中一凛:“他们动作好快!”
“此外,”青岚继续道,“我还听到一个消息,关于‘熔火之心’的。据说那里近期地火不稳,时有喷发,异常危险。而且,有一伙名为‘地炎宗’的修士势力,似乎也在那片区域活动频繁,像是在寻找什么,排外性很强。”
前有狼,后有虎。叶懿愫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她看了一眼仍在入定中的凌昊和苏沐,他们的气息正在稳步变得强盛,显然恢复情况良好。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叶懿愫果断道,“等凌昊大哥和苏沐姐姐恢复得七七八八,我们立刻出发前往熔火之心。黑风集已非久留之地。”
青岚点头表示同意:“也好。地火虽险,但或许也能阻碍影蛛的追踪。我会再多准备些抵御火毒和高温的符箓。”
是夜,黑风集暗流涌动。而在石垣居小小的客房内,叶懿愫一行人争分夺秒地恢复着力量,准备迎接下一段更加艰险的旅程。命运的齿轮,已在玄夜出现的那一刻悄然加速。
(第3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