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德阿里宁虽然起身比花边稍晚了些,却给了他及时躲避的机会,几乎在一息间就偏开头去,顺便伸出一条腿绷直,在雪面上滑开,硬生生躲了花边一刀!
沃德阿里宁见自己脱离危险,一个起跳从雪面上站起,挥舞着钢刀朝花边后脑而去!
花边一击不中,早有预感沃德阿里宁的下一步动作,迅雷般转过身将刀横在自己胸口,动作几乎和沃德阿里宁同频。
谁知道沃德阿里宁却是要声东击西。他见花边做好了防御心脏姿态,反而避而不攻,刀身一偏,转而向花边的脖颈去了!
花边抵挡不及,脖颈被割出鲜血来,开始是一滴一滴快速地往外冒,然后是滴滴连成线,几乎是变成血柱往外飙血。
沃德阿里宁抽回钢刀,花边捂住脖颈,低低地骂了一声。沃德阿里宁见此良机不可失,深吸一口气,反手又是一刀飞过去!
花边见沃德阿里宁的刀飞了过来,顺手就抬起刀给他弹了回去!花边被剧痛激出了兽\/性,平日里暗沉混沌的瞳孔中心闪过一点红,面容变得苍白而狰狞。
沃德阿里宁被花边强行弹回来,心中大骇,握着刀的手开始出汗。
这人怎么力气还这么大?沃德阿里宁吞了口唾沫。
花边的颈动脉被沃德阿里宁刺穿了,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八成是活不了了,干脆放手一搏,趁自己回光返照再拉个势均力敌的陪葬也好!
花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后退几步,然后飞扑上去,动作间带起血点和雪沫,糊到沃德阿里宁脸上,吓得他连连后退躲避。
“跑什么???!!!”花边声嘶力竭,“躲什么???!!!”
他似乎是失去了理智,举起刀一顿乱砍,次次用尽全力,次次被沃德阿里宁躲开。
花边眼前开始渐渐模糊,上气也渐渐变得困难。
沃德阿里宁见花边自乱阵脚,索性不装了,逮住空隙转身就一刀甩向花边!
随便扎中哪里都可以,拜托,一定要一击致命啊!沃德阿里宁看着自己脱了手、正在向花边飞去的刀,暗暗祈祷。
钢刀破风而出,一路扎穿过风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花边飞去!
花边用刀抵挡,却被那刀打飞,自己也变成了与沃德阿里宁一样的手无寸铁之辈。
怎么偏偏是这样?!沃德阿里宁在心里叫苦不迭。
花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后脊发凉。他手里、头顶、身上都落满了雪,雪化了就变成了水,水多了刀就打滑,刀打滑就握不住,刀握不住了……就被沃德阿里宁打脱手了。
花边已经呼吸不了了。
“你还挺顽强。”沃德阿里宁的声音透过暗夜,裹着寒风贯穿花边的耳朵,“我佩服你。”
花边感觉双耳好像被贯通了,不知为什么,他现在竟然还有理智思考自己耳膜破碎的概率有多大。
“但是你要知道,你打不过我,”沃德阿里宁也没好到哪去,他现在的目光范围里除了白色就是一道模糊的轮廓,“别负隅顽抗了。”
“滚……你……妹……!”花边嗓子压得不成人样,每吐一个音颈间的窟窿都会往外飙一束血。
但即使是这样,花边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何必呢?”沃德阿里宁实在是没力气打了,摇摇晃晃地朝花边走来,“你已经活不久了。”
“你……陪……葬……!”花边也只能看见沃德阿里宁的轮廓,他胸腔内的气体几乎全散了,连血都流不动了。
沃德阿里宁知道他是要自己陪葬。
此人态度坚决,沃德阿里宁边靠近边想,恐怕我们俩今天必须死一个。
两人在不知不觉间靠得很近,花边凭感觉觉得二者距离很近,便直接暴起扑倒沃德阿里宁,尽管浑身无力也要抡起拳头往沃德阿里宁身上招呼。
这个力度若是放在平时,沃德阿里宁肯定不会感觉到疼。可现在不一样了,花边虚弱,沃德阿里宁也虚弱;花边没力气,沃德阿里宁也没力气。他俩现在都是一碰就碎的纸人。
沃德阿里宁头晕目眩,什么都看不见。他觉得自己时而左胳膊疼,时而脸疼,时而右胳膊疼,时而胸口疼……
“啊!”沃德阿里宁突然惨叫一声,原来是花边打断了他的鼻梁。
沃德阿里宁抻开拳脚反击。但是花边只是看不清,好歹能看个轮廓;沃德阿里宁就不一样了,他瞎了,瞎得很彻底。
沃德阿里宁每一拳都用尽全力在打,却总是打到雪地上,再加上花边时不时地反抗,他对花边造成的伤害反而微乎其微。
花边的瞳孔变成又灰又白的朦胧颜色,那张酷似商闻秋的脸变得凌乱不堪,一点没有先前的模样。
花边闻到一股血腥味,又在黑天白雪里看到一抹红,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打到沃德阿里宁的鼻梁了,刚刚闻到的血腥、看到的红色,应该全是他的鼻血。
花边用尽全力,看着那一抹红色,一拳上去——
——沃德阿里宁不动了。
花边骑在他身上,对着身下尸体似的人猛砸!
沃德阿里宁起初还会呜咽,到后面声音就渐渐弱了,最后花边都听不到了。
花边脱力地倒在地上,躺在沃德阿里宁身边,将自己拼死憋下的最后一口气呼出。他看到黑沉沉的夜幕中升起一条混浊的白色气柱,还未来得及升上天空就被砭骨的北风吹散,散得什么都不剩。
周边好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花边心满意足地吐完最后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灰白色的瞳孔失去最后一星光泽,彻底变成全白,他也失去了他身上最像商闻秋的地方。
他记得,他从洛阳来塞北的时候,就有个锦衣卫千户问他:“大人,您冒这么大风险来塞北,到最后只会遭皇帝忌惮,万一死得不明不白……你何必呢?”
何必呢?
花边想着。他记得他当时只是淡然一笑,然后推开折扇遮住脸,就留下酷似商闻秋的脸说:“我可以做个无名无姓的垫脚石;但吾主,必须要彪炳史册、流芳千古!”
如今想来,倒也是不忘初心。
花边想着,想着,安详地阖上眼,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