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炽念不再多问,径直朝着听松阁走去,脚步都快了几分。
刚推开门,便见风清年正坐在桌边,手里还捏着半根油香四溢的辣条。
大概是吃得太急太辣,他正仰着脖子猛灌了一大口茶水。
喉结滚动间,还带着点狼狈的咳嗽。
直到听见开门声,风清年才猛地转头,对上风炽念那张沉得能滴出水的脸。
往日里的骄矜傲气瞬间烟消云散,他像只被抓包犯错的小偷,连忙放下茶杯和手里的辣条。
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声音都带着点小心翼翼:“四姐姐!”
他没敢多留,生怕风炽念看见自己在这里,会误会徐闻舟。
和亲之事已成定局,他不能再因为自己,让四姐夫和四姐姐之间再生嫌隙。
简单跟徐闻舟告了别,风清年便快步离开了听松阁,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敢说。
风清年离开后,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徐闻舟瞥见风炽念,眼底没有半分久别重逢的欣喜,反倒翻涌着难以抑制的厌恶。
他一言不发,只径自垂着脑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
连灵灵一在意识里急声催促“再加把劲,拿下风炽念”的话,他也只当耳旁风。
徐闻舟此刻满心满眼,都只想避开这个冷心冷血的女人。
风炽念将他的反常看在眼里,心头立刻有了猜测。
想必是为了失去孩子的事暗自伤怀,或许还有风清年和亲之事,在心底怪着她。
她当即朝身后的阿言阿语递了个眼色,沉声吩咐:“你们先退下。”
待屋内只剩二人,风炽念迈步走到徐闻舟面前,缓缓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发顶。
声音是难得的温和:“舟儿,身体恢复得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徐闻舟始终垂首不答,她顿了顿,又柔声道:“对不起,孩子之事……都怪我!”
“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你别太难过…”
“此事,本殿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风炽念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冷厉,风烬月与风熠然的账,她迟早要算。
“交代?什么交代?”
徐闻舟见风炽念这般轻飘飘的说出这话,心底更是怒火中烧。
当即猛地抬头,眼眶通红,泪光盈盈地瞪着她。
声音里满是悲愤的斥责:“你能让那没了的孩子再活过来吗?”
“风炽念,你这个冷心冷血的混蛋。”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他喘了口气,情绪愈发激动:“还有阿年!你明明有能力打退北回,却偏要送他去和亲!”
“看着我被你困在这后宅里,一个人孤零零的,你就觉得爽快了是不是?”
最后,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嘶吼:“风炽念,你就该断子绝孙,一辈子孤寡!”
“别说了!快别说了!”灵灵一在他意识里急得直喊,生怕这话彻底激怒风炽念。
可徐闻舟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愤怒与痛苦,此刻早已冲破了理智,哪里还听得进半句劝阻。
风炽念望着徐闻舟红着眼嘶吼、状态崩溃的模样,心底没有半分恼怒。
反倒像被细密的针狠狠扎着心一般,疼得发紧。
失去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她何尝不心痛?
那也是她的骨肉,只怪她彼时忙于边境战事,没能护好徐闻舟,没能守住孩子。
可事已至此,再痛惜也无法挽回,她只能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上前安抚。
她缓缓俯身,试探着将徐闻舟纳入怀中,想借体温给他一点慰藉。
可刚碰到他的肩,徐闻舟便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用力挣扎起来。
风炽念生怕他动得太猛伤到身子,只得立刻松了手,眼底的担忧更甚。
“滚!别碰我!离我远点!”
徐闻舟的嘶吼耗尽了全身力气,声音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决绝。
眼眶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
风炽念僵在原地,不敢再贸然上前。
只放柔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自责:“舟儿,你先冷静些。”
“孩子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她顿了顿,又急切地补充,“我虽不能让孩子回来,但我一定会弥补你,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谈及风清年,她的语气多了几分无奈:“至于阿年和亲,那是母帝亲自定下的旨意。”
“二哥早已出嫁,老六、老八、老九年纪尚幼。”
“放眼帝室,只有老五最合适。”
“而且,为了国家安稳承担和亲之责,本就是帝室男子生来的使命。”
这些话风炽念说得坦然,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与她无关一样。
可听在徐闻舟耳里,却只觉得刺耳又冰冷。
他猛地拔高声音,怒声打断:“滚!我不想听这些狗屁道理!”
“只有没用的女人,才会靠牺牲男人换取安稳!”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满是失望与嘲讽:“反正你做什么都只凭自己的心意,何曾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孩子我不会再要了!”
“这个孩子走得好,省得我再遭那份罪!”
“正好也合你的意,对吧?”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涩又尖锐:“你本就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孩子就是你害死的。”
“我也不愿意再受这苦,遭这罪。”
“如今咱们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风炽念听着这些话,心像是被刀穿破了胸膛,又酸又涩。
可愧疚翻涌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她知道徐闻舟在气头上,可他话里的决绝与失落,却让她莫名心慌。
她没不想要孩子,她想的…
风炽念张了张嘴,想再软声解释几句,却被徐闻舟冰冷的声音堵了回去。
“殿下,请回吧。”
徐闻舟别开脸,语气里再无半分波澜,只剩疏离:“侍身累了,要休息。”
说完,他不等风炽念回应,便扬声唤道:“阿言阿语,送殿下出去。”
话音落,他径直转身走进里间,背影决绝,连一个余光都没留给风炽念”。
阿言阿语连忙应声进来,对着风炽念恭敬行礼。
而后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求您莫要怪罪主君。”
“主君自从小产之后,日日都暗自垂泪。
“主君心里的坎儿一直没过去,至今都没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