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局总部,罗家湾19号,戴笠的办公室。
价值连城的明代青花瓷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
碎片四溅。
谭家麟,军委会后勤部副部长,陆军少将,此刻却像一个受了委屈的泼妇。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几乎是瘫在戴笠对面的沙发上。
“雨农兄,你要替我做主啊!”
他的声音凄厉,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偷盗了,这是打我的脸,是打军委会的脸,是打委座的脸啊!”
戴笠坐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沉如水。
他没有看谭家麟,也没有看地上的瓷器碎片。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一份刚送来的、由督查室主任毛人凤亲笔签发的报告上。
报告的内容,与谭家麟的哭诉,高度吻合。
谭家麟只字不提丢失了什么账本。
他的说辞,天衣无缝。
他说,昨夜家中失窃,丢失的财物不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件,是一枚百达翡丽金表。
“雨农兄,你也是知道的,那块表,是去年委员长夫妇金婚纪念,专门在瑞士定制了一百块,赠予党国要员的。”
“我的那一块,编号是七十七。这不仅是荣誉,更是委座的恩宠!”
“现在,这块代表着党国体面和委座恩宠的表,被人偷了。这要是传出去,外界会怎么看我们?前线的将士会怎么想?”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开始精准地“上眼药”。
“我已经动用了一点私人关系,查到了一些线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睛,声音变得阴狠。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城郊的磁器口,中美合作所的训练营。”
“我听说,贵局最近从上海调回来一批‘英雄’,正在那里‘整训’?”
“哼,什么样的英雄,不好好在营里待着,深更半夜跑到城里来,行此江洋大盗之举?”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戴笠最敏感的神经上。
军统内部纪律涣散。
上海归来的“功臣”沦为盗匪。
督导不严,御下无方。
这些罪名,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在委员长面前,颜面尽失。
更何况,谭家麟的背后,站着的是孔祥熙和宋子文的派系。
这件事处理不好,就会立刻演变成一场政治风暴。
“谭部长稍安勿躁。”
戴笠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此事,我一定彻查到底。二十四小时之内,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他叫来副官,客气地将谭家麟送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关上。
戴笠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前的阴沉。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谭家麟的轿车绝尘而去。
他当然不相信谭家麟那套鬼话。
一枚金表?
能让一个少将级别的军官,不顾体面,跑到他这里来撒泼打滚?
那只失窃的皮包里,一定有比金表重要一百倍的东西。
是什么,他大概能猜到。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军统的人,偷了军委会的人。
这盆脏水,已经泼到了他的脸上。
他必须用最快、最狠的方式,把脸洗干净。
“来人!”他对着门外喊道。
机要秘书推门而入。
“传我的命令,立刻把情报分析处二科的林薇,带到我这里来。”
“是。”
深夜,十一点。
林薇被两名行动队员,“请”进了戴笠的办公室。
地上的瓷器碎片,已经被打扫干净。
但空气里,依旧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戴笠坐在办公桌后,没有看她。
他在慢条斯理地,用一方丝绸手帕,擦拭着一柄中正剑的剑刃。
剑身锃亮,寒光逼人。
林薇在他面前三步外,立正站好。
“老板。”
戴笠依旧没有抬头。
他用手指,弹了一下剑身。
“嗡……”
剑鸣清越,带着一丝杀气。
“林薇,我让你去整理档案,是让你反省。”
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
“不是让你的人,顶着军统的牌子,去当梁上君子!”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出事了。
戴笠抬起头,双眼如鹰,死死地盯着她。
“谭家麟的公馆,昨夜被盗。丢失的物品里,有一块委员长亲赐的纪念金表。”
“督查室的报告,和我私人的情报渠道,都证实了一件事。”
他将手里的中正剑,“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窃贼的身手,是燕子门的功夫。”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不管你们在上海有多大功劳,不管你们有多大本事!”
戴笠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咆哮。
“到了重庆,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
“现在,你的人,偷了军委会副部长的东西。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偷盗,这是丑闻!是叛乱!是往党国的脸上抹黑!”
他站起身,走到林薇面前,几乎是贴着她的脸。
“我给你二十四小时。”
他的声音,又压了下去,变得像毒蛇的嘶鸣。
“把那块金表,和窃贼从谭家麟家里带走的所有东西,一样不少地,给我找回来。”
“记住,是所有东西。”
“明天晚上十一点,我在这里等你。如果我看不到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中正剑,用剑尖,轻轻地抵在林薇的喉咙上。
冰冷的触感,让林薇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就提着燕子李三的人头,来见我。”
说完,他收回剑,转身坐回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出去。”
林薇行了个军礼,转身,迈步。
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但她的步伐,依旧沉稳。
走出办公室,关上门。
她知道,这是她来到重庆后,面临的第一次,也是最致命的一次危机。
她没有资源,没有人手,甚至连行动的自由都没有。
她只有二十四小时。
去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