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临时安全屋内,气氛凝重。
一张巨大的、由燕子李三,凭借记忆,连夜绘制出的江南造船厂外围草图,铺满了整个桌面。
图纸上,用红色的铅笔,密密麻麻地,标注出了,所有已知的哨兵位置、巡逻路线和火力点。
那片,位于船厂最核心区域的第三号船坞,则被一个巨大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红色圆圈,给彻底地,圈禁了起来。
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地狱”。
林薇,站在地图前,进行着最后的战前简报。
她的身后,站着五名,即将要奔赴这场死亡之约的男人。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只有一种,属于战士的、在面对未知和危险时,那种,绝对的冷静和专注。
“行动代号,‘螺丝钉’。”
林薇的声音,冰冷,干脆,不带一丝的感情。
“我们的任务,就像它的名字一样。
要悄无声息地,钻进敌人那台,看似坚不可摧的战争机器的心脏。
然后,在最关键的位置,让它彻底地生锈腐烂,最终从内部崩塌。”
她的目光,缓缓地,扫过眼前的每一个队员。
“赵峰,”她看向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你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代号‘扳手’。”
“你的任务,是领导整个小组,随机应变以及处理所有突发状况。
记住,你的首要职责,不是完成任务,而是把他们都活着给我带回来。”
赵峰没有说话。
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只,只剩下四根手指的、布满了老茧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
“燕子,”林薇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总是带着一丝和善笑意的年轻人,“你的代号,‘探针’。”
“你的任务,是渗透侦察,绘制出第三号船坞最精确的内部结构图。”
“我需要知道,每一条管道的走向,每一根电缆的位置,甚至,是每一个通风口的尺寸。”
“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眼睛。”
“明白。”燕子的回答,简单干脆。
“石头,”林薇看向那个,伤势刚刚痊愈的、沉默寡言的男人,“你的代号,‘榔头’。”
“你是爆破专家。你的任务,是找到那艘潜艇,最脆弱的命脉。”
“动力系统,武器弹药库,或者是控制船坞闸门的液压系统。”
“我要一个,可以用最小的代价造成最大破坏的、完美的爆破方案。”
石头同样只是点了点头。
他那张,总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兴奋。
“阿力,‘千斤顶’。”林薇看向一个,身材不高,但双臂却粗壮得如同两根铁棍的男人。
他曾经是金陵兵工厂最优秀的钳工。
“你的任务,是协助‘探针’和‘榔头’。
你需要,在不触发任何警报的情况下,打开所有我们需要打开的锁,和我们需要进入的门。”
“是,队长。”阿力的声音洪亮且充满了力量。
“最后,刘洋,‘游标卡尺’。”林薇看向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他,曾经是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高材生。
“你的任务,是绘图和技术分析。
我需要你,将‘探针’带回来的所有零碎的信息,都整合成一张精确的可以指导我们下一步所有行动的……
三维模型图。”
“保证完成任务。”刘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里,带着一丝,属于知识分子的自信。
任务,部署完毕。
林薇将一份,由常敬尧,亲自签发的、盖着汪伪政府海军部最高级别戳印的委任状,和五套全新的熨烫得笔挺的海军尉官制服,放在了桌上。
“从现在起,”
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肃穆。
“你们不再是‘狐刺’。
你们是‘中华民国’海军部,派往江南造船厂进行技术督察的……
特别行动小组。”
“你们的身份,是军官,是工程师。”
“你们的武器,不再是枪和刀。”
“而是,你们的头脑,你们的专业知识,和你们那颗永远都不会被任何困难所压垮的……
心脏。”
她看着眼前这五个,即将要,用一个全新的身份,去踏上一段,充满了未知和死亡的旅程的男人。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属于一个指挥官的、无法被言说的担忧。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是那样的平静。
“去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声无言的祝福。
“去,将那颗最坚硬的螺丝钉,狠狠地钉进敌人的……”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心脏里。”
……
当天下午。
理发店里,剪刀,“咔嚓、咔嚓”地,响着。
一缕缕充满了自由和不羁的黑色长发,缓缓地飘落在地。
取而代之的是,五颗标准的、充满了纪律和服从的、属于军人的……
板寸头。
当他们,换上那身笔挺的象征着一个全新身份的海军制服,重新站到那面,早已布满了裂纹的穿衣镜前时。
镜子里,那五个眼神冷峻、身姿挺拔的“海军军官”,让他们自己,都感到了一丝……
陌生。
仿佛,过去的那个,充满了鲜血和杀戮的自己,已经随着那些被剪断的发丝一同死去了。
而现在的他们,则是为了一个更宏大也更危险的使命而重生的……
新人。
赵峰,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
他缓缓地抬起手,极其标准地对着镜中人,行了一个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行过的……
军礼。
那动作,依旧是那样的标准。
那样的,充满了力量。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他还是一名十九路军的、充满了理想和热血的、年轻的……
战士的年代。
只是这一次。
他的战争,不再有震天的炮火和冲锋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