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怀风见温知许能看得见他，目光期盼地看着她：“这位大师，可以让我跟我的爱人见一面吗？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他一只手微微抬起，虚虚地悬在女人的发顶，想要抚摸却又无法触碰。
那虚悬在爱人发顶却无法触摸的手，比任何哭诉都更令人心酸。
温知许跟段怀风对视了一瞬，轻轻地叹了口气。
人呐，最应该学会的，就是不要跟亲近之人说气话，说反话。
那些脱口而出的锋利字句，像回旋镖，扎伤对方的同时，最终也狠狠命中自己的软肋。
争执时的口不择言，摔门而出的决绝背影，以为只是无数次寻常争吵中最普通的一次，却没想到，命运就此划下休止符。
等到真正失去，追悔莫及，脑海里反复懊恼，为什么那一刻没有忍住脾气？为什么没有好好说句话？为什么最后的记忆，是彼此最难看的模样？
她对着屏幕里的张苏雨，也对着她身后那看不见的灵魂，轻声开口：“好。”
这个字很轻，却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段怀风半透明的魂体，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张苏雨也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屏幕，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好”字是什么意思。
温知许打了个响指：“现在回头看看吧。”
张苏雨几乎是本能地遵从，猛地往后看去。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股冰冷却并不刺骨的触感，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发顶。
那感觉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
就像是段怀风以前无数次揉她头发时，带着无奈和宠溺的力度。
张苏雨浑身猛地一颤，看到身后的人时，泪水却流得更凶。
她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惊散了这不可思议的幻觉。
紧接着，一声极轻、极缥缈，却清晰得如同耳语的叹息，钻入了她的耳膜。
“小雨……”
是怀风的声音！
真的是他！
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声音却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对不起。”段怀风继续说着，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吓到你了，那天，是我不该摔门就走，是我开车太快，还在想和你吵架的事……”
“别怪自己，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妈那边，我会托梦给她，你别怕，别听她那些话……”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让我，放心不下……”
他的语速虽然缓慢，但却充满了力量，一点点抚平她心中的悔恨和自责。
最后，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
“如果可以的话……就再找一个……对你好的人吧。”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张苏雨所有的情绪闸门。
她猛地摇头，泪水飞溅，终于发出了破碎的哭喊：“不，不要。我只要你，怀风我只要你。”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拥抱他。
然而，她的手指却直直地穿过了他半透明的身体，触碰到的，只有一片虚无的空气。
段怀风的身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得越来越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空气中。
他看着她徒劳地试图抓住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尽温柔却又充满悲伤的笑容，那笑容里，有释然，有不舍，更有对她最深切的祝福。
“亲爱的，我爱你，永远。”最后一句话，如同叹息，彻底消散。
他的身影也随着话音，化作点点微弱的莹光，如同夏夜流萤，缓缓上升，最终彻底消失在昏暗的房间里。
仿佛从未出现过。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那天晚上就跟小雨一起出去下馆子好了。
小雨记性差，交水电费这种事情应该包在他身上的。
那天，如果收完衣服再休息，那该有多好啊。
可惜，世界从来没有如果。
“怀风！！！”
张苏雨扑了个空，踉跄着跌倒在地，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发出了心碎欲绝的哭喊。
但这一次，那撕心裂肺的痛哭中，除了蚀骨的思念和失去的痛苦，似乎又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见到了。
她听到了。
他原谅了她，他让她好好活下去。
【泪目了，为什么人总是会对最亲近的人恶语相向啊。】
【我哭死，以后再上头我都要好好沟通。】
【唉，一路走好吧，小姐姐也看开点，早日走出来，毕竟日子咱们还是要过的。】
温知许静静地看着屏幕那端痛哭失声的女人，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
她知道，有些情绪，必须彻底宣泄出来。
良久，直到张苏雨的哭声渐渐变为低低的抽噎，温知许才缓缓开口：
“记住他的话。”
“好好生活。”
说完，她断开了连线。
【怎么主播的连线跟过山车一样，让我一会笑一会哭的。】
【不管怎么说，在直播间也见了不少人不少故事，感触多多呀。】
温知许凑近镜头看着这些弹幕，那双通透的眼睛眨了眨，语气变得轻快了些：“好啦好啦，知道大家刚才都没少掉金豆豆。纸巾钱算我的，下次直播给大家抽两包。”
“不过呢，”她话锋一转，伸出食指对着镜头晃了晃，像在叮嘱一群不省心的小朋友，“看归看，哭归哭，别学人家说反话赌气，什么没事、算了、你忙吧……这些通通不及格！”
“要学就学点好的，直接点。千万别觉得肉麻，”温知许耸耸肩，语气调侃，“总比将来后悔，还得费劲巴拉抢连线见鬼强吧。”
她说着自己先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行了，都动起来，该道歉道歉，该撒娇撒娇。活着的人，就把话好好说给活人听。
我们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大家明天再见。”
直播结束后，温知许的房门被人轻轻地敲了几下。
“进来吧。”
得到温知许的许可，房门才轻轻地被推开，露出三个毛茸茸的脑袋。
“姐姐，你直播结束了吗？”林铛铛小声问道。
“结束了，”温知许看着她们这副样子，有些好笑，“怎么了？鬼鬼祟祟的。”
三人这才鱼贯而入。
朝彻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姐！你今晚能量消耗巨大！我们一致认为需要补充优质蛋白和碳水化合物！”
曾明紧接着补充道：“就是楼下新开了家东北烧烤，我今天送了老多单他家的外卖了，感觉很好吃，要不要去试一下。”
温知许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正好今天我还没吃饭，走吧，我请客。”
三人随即爆发出小小的欢呼。
林铛铛立刻狗腿地跑上前，作势要帮温知许捏肩：“好嘞！大佬这边请！您的专属烧烤盛宴已备好，就等您移驾了！”
四人笑闹着走出房间，刚才直播间里的生死悲欢被暂时关在门内，此刻只剩下小伙伴间吵吵嚷嚷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