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指尖的紫色纹路已蔓延至手腕，像条贪婪的蛇，每一寸肌肤都传来细密的刺痛。她死死攥着那块染血的布料，布料上的青云宗徽记在紫瘴中明明灭灭，与她腕间的纹路产生诡异的共鸣。头顶那只引路的巨鸟又盘旋了两圈，突然发出一声清啼，猛地冲向虚空之隙的方向——那里的黑暗仿佛有实质，将巨鸟的身影瞬间吞没，连一丝回音都没留下。
“陷阱也要闯。”苏清鸢咬碎舌尖，借着痛感压下麻痹感，转身跃向巨鸟消失的方向。防护服的破损处已开始冒烟，她干脆撕下袖子，露出被紫瘴侵蚀的小臂，那里的皮肤正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却奇异地没有溃烂——布料上的血迹顺着纹路渗入皮肤，竟在伤口处形成一层薄薄的金色护膜，暂时挡住了紫瘴的进一步侵蚀。
“林越……”她低念着这个名字，脚下的碎石突然塌陷，整个人顺着滑坡滚进一道狭窄的岩缝。岩缝两侧的石壁上布满抓痕，深且凌乱，像是某种生物挣扎时留下的。苏清鸢用钢管撑住岩壁停下，喘着气抬头，只见岩缝顶端的石壁上，刻着一行模糊的字：“虚隙有界，心障无门”。
“心障？”她指尖抚过字迹，突然想起林越曾说过，蚀母最擅长利用人的执念制造幻境。正思索间，岩缝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在移动。苏清鸢立刻屏息，将钢管横在胸前，借着石壁的阴影藏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那是个穿着青云宗旧袍的老者，背篓里装着几块发光的晶体，拐杖每点一下地面，就会激起一圈淡紫色的涟漪。老者走到苏清鸢藏身的石壁前，突然停下，沙哑的声音在岩缝中回荡：“出来吧，紫瘴都快把你染成茄子了，还藏什么？”
苏清鸢心中一紧，这声音……是青云宗的守隙长老？传闻他三百年前就死在虚空之隙的探索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握紧钢管，缓缓走出来：“长老？您还活着？”
老者转过身，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左眼是浑浊的白，右眼却亮得惊人。他嘿嘿一笑，拐杖在地面一点，紫涟圈圈扩散：“活着？也算，也不算。你手里那块布料，给我看看。”
苏清鸢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布料递过去。老者用枯瘦的手指捏着布料边缘，右眼突然爆发出金光：“果然是‘引魂布’！林小子倒是舍得，把本命灵纹绣在上面当护符……”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背篓里的晶体碰撞着发出脆响，“丫头，你可知这布料上的血，不是他的？”
“什么？”苏清鸢猛地抬头，指尖的护膜突然灼热起来，“不可能！这血迹……”
“是蚀母的分身血。”老者打断她，拐杖指向她的小臂，“你以为紫瘴是侵蚀？错了，是‘认主’。蚀母的分身血混着林小子的灵能，再通过你的伤口钻进体内，等它在你心脏里结巢，你就会变成新的‘蚀母容器’。”他突然凑近，右眼的金光几乎要照进她的瞳孔，“但你也别怕，林小子留了后手——这引魂布上的灵纹，会跟着紫瘴的轨迹反溯，找到它的源头。”
苏清鸢低头看着小臂上的紫色纹路，它们果然在随着心跳微微蠕动，而引魂布上的徽记正散发着越来越亮的金光，与纹路的蠕动频率渐渐同步。“那林越他……”
“他在虚隙核心。”老者背过身，拐杖敲出一串摩斯密码般的节奏，岩缝深处传来石门开启的闷响，“蚀母的本体确实在虚空之隙，但它被‘心障大阵’困了三百年，林小子要做的，不是杀它，是‘换巢’。”
“换巢？”
“用他的灵核当诱饵，把蚀母的意识引到自己体内，再引爆灵核同归于尽。”老者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这法子是我教他的，三百年前我没敢用，他倒有这魄力……”
苏清鸢的心脏像被巨石砸中，难怪林越要把引魂布给她，难怪他故意让分身血沾在布上——他早就计划好了赴死，还怕她跟着陪葬，用引魂布引着她避开核心区域。
“我不准！”她猛地将钢管顿在地上，火星溅起，“他在哪？我去阻止他！”
老者却摇了摇头，背篓里的晶体突然齐齐亮起，照出岩缝两侧的壁画——上面画着无数人影在虚空中挣扎，每个人影的胸口都插着一把剑，剑柄上都刻着青云宗的徽记。“心障大阵的阵眼，就是每个闯入者的‘执念’。你以为你现在看到的是真的？”老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右眼的金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看看你的钢管！”
苏清鸢低头，钢管不知何时变成了林越的光剑，剑身上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蚀母那张七眼怪物的脸。她猛地甩开老者的手，光剑“哐当”落地，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哪是什么光剑，分明是一截被紫瘴腐蚀的枯木。
“幻境？”她踉跄后退，撞在石壁上，石壁突然变得柔软，像某种生物的皮肤，“我什么时候进的幻境？”
“从你捡起布料的那一刻。”老者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背篓里的晶体一颗颗飘出来，在她周围组成一个星图，“但引魂布是真的，紫瘴认主也是真的。林小子算到你会追来，特意让分身血给你带路——看到那些晶体了吗？跟着它们的光芒走，能避开心障大阵的幻象。记住，看到林小子时，别信他说的‘快走’，他那是怕你拆他的台。”
老者彻底消失时，晶体组成的星图突然炸开，化作漫天光点，像撒了一把星星。苏清鸢伸手接住一颗光点，它在掌心化作一只小小的光蝶，扇动翅膀飞向岩缝深处。她看着小臂上与引魂布同步的紫色纹路，突然笑了——林越啊林越，你想一个人扛，问过我了吗？
她跟着光蝶钻进石门，门后是一片失重的虚空，脚下是翻滚的紫雾，头顶是碎裂的星轨。无数虚影在紫雾中沉浮，有她小时候弄丢的阿禾，有青云宗牺牲的师兄，甚至有三百年前守隙长老的身影——他们都伸出手，用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清鸢，过来啊，这里没有痛苦……”
“丫头，放弃吧，林小子活不成了……”
苏清鸢握紧引魂布，布料上的徽记烫得惊人。她想起老者的话，闭上眼，只跟着小臂上紫色纹路的指引前进——它们正随着某个遥远的心跳声律动，那心跳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像在她的胸腔里共振。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紫雾突然分开，露出一块悬浮的黑石，石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头擦拭光剑。“我说过让你走。”林越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清鸢看着他背影的轮廓，突然发现他腰间的玉佩，正是三百年前守隙长老遗失的“定魂佩”——那玉佩，分明在刚才的星图里见过，是开启心障大阵的钥匙。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脚步轻快地走过去：“林越，你的玉佩歪了。”
林越的动作猛地僵住。
苏清鸢绕到他面前，果然看到他右眼的瞳孔里，有一圈极淡的紫色——那是蚀母意识开始侵蚀的征兆。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的引魂布金光突然暴涨，将两人包裹其中：“换巢是吧？我帮你扶着梯子，你可别掉下来。”
林越抬头，瞳孔骤缩：“你……”
“别你你我我的。”苏清鸢从怀里掏出一块晶体，正是刚才老者背篓里的那种，“守隙长老说，这是‘破障晶’，能暂时压制蚀母意识。你要是再跟我装，我就把它塞进你嘴里。”
林越看着她手腕上的紫色纹路，又看了看她眼底的坚定，突然低笑一声，将光剑递过来：“帮我磨磨剑。”
苏清鸢接过剑，指尖划过锋利的剑刃，突然发现剑刃上倒映出的虚空深处，有一团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睁开眼睛——那才是蚀母的本体，像朵含苞待放的黑色花苞，而他们脚下的黑石，只是花苞的一片花瓣。
她磨着剑，轻声说：“听说换巢需要容器，我这刚好有个现成的。”
林越的动作顿住了。
苏清鸢抬起头，迎上他震惊的目光，手腕上的紫色纹路突然加速蠕动，朝着心脏的方向冲刺——它们在呼应蚀母的苏醒，也在等待一个时机。她举起磨亮的光剑，剑尖指向那团阴影：“来啊，蚀母，今天让你看看，什么叫‘双巢并立’。”
剑刃的寒光中，她仿佛看到引魂布上的灵纹正在重组，形成一个从未见过的阵法。而林越眼底的紫色与她手腕的紫色，在金光中渐渐交织成一条线，一头连着黑石，一头扎向那朵黑色花苞。
阴影中的眼睛彻底睁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苏清鸢握紧光剑，与林越背靠背站在一起，突然有种预感——所谓的“换巢”，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同归于尽，而是……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脚下的黑石突然剧烈震颤，黑色花苞开始缓缓绽放。更可怕的是，她手腕的紫色纹路与林越眼底的紫色，竟同时亮起，像两盏被点燃的引路灯。
蚀母的尖啸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困惑——这两个容器，怎么在互相“引路”？
苏清鸢与林越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底的决绝。光剑与引魂布的金光交织成盾，而黑色花苞的第一片花瓣，已经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