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执事那句“直接去见院主!”如同惊雷,不仅震动了乙字十三号石室的所有弟子,更让陆明的心瞬间提到了顶点。院主?阵枢外院院主,那可是金丹期的大修士!在他面前,自己这点微末修为和秘密,还能隐藏得住吗?
然而,事已至此,由不得他拒绝。冯执事几乎是半拉半拽,带着他匆匆离开了摹纹殿,留下一室惊愕呆滞的弟子。
他们没有前往阵枢外院日常处理事务的殿宇,而是径直向着山谷更深处,一片被氤氲灵气笼罩的竹林走去。竹林深处,掩映着几间看似简陋的竹舍,但此地灵气之浓郁,远超摹纹殿,甚至比那巨石“秘处”犹有过之,且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道韵。
冯执事在最大的一间竹舍外停下,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袍,深吸一口气,脸上狂热稍退,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恭敬。他取出一枚传讯玉符,低声禀告了几句。
片刻,竹舍内传来一个平和温润,却仿佛直接在人心底响起的声音:“进来吧。”
竹门无风自开。
冯执事示意陆明跟上,自己则落后半步,垂首而入。
竹舍内陈设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蒲团,以及四壁悬挂的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一位身着朴素青袍,面容清癯,看不出具体年岁的中年道人,正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他周身并无强横的气势散发,却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自然便成了中心。
陆明只觉在此人面前,自己的一切仿佛都无所遁形,他连忙低下头,躬身行礼:“弟子陆明,拜见院主。”
这位,便是阵枢外院院主,道号“璇玑”的金丹真人。
璇玑真人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陆明身上。那目光平和,却深邃如星海,带着一种洞彻人心的力量。陆明感觉自己的神魂微微一颤,怀中的星骸碎片似乎也收敛了所有波动,变得如同凡石。
“冯师侄,何事如此急切?”璇玑真人声音依旧温和,看向冯执事。
冯执事激动地上前一步,双手捧着那枚“星纹·金戈”,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院主!请您过目此符!此乃外院弟子陆明,今日所创!”
“哦?”璇玑真人眉梢微挑,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他并未接过玉符,只是目光扫过。
刹那间,陆明感觉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清流掠过那枚符文,其内里的一切结构、灵韵、能量流转,在这道目光下都变得清晰无比。
璇玑真人平静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他伸出手指,凌空一点,那枚“星纹·金戈”便自行飞起,悬浮在他掌心之上,缓缓旋转,金黄色的灵光温顺地流淌着。
“自成循环,金土相济,意蕴绵长……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着一丝……星辰轨迹的韵律。”璇玑真人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陆明心上,“这绝非寻常改良,确已触摸到‘创法’边缘。虽只是最基础的法,但其思路……甚为新奇。”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陆明,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与探究:“空灵根……陆明。我听闻过你,校验组表现出色,后因卷入是非调来外院。看来,冯师侄将你安排至摹纹殿,倒是歪打正着了。”
陆明心中紧张,不知这位金丹真人会如何处置自己,只能恭敬道:“弟子惶恐,只是偶有所得,胡乱尝试,不敢当院主‘创法’之誉。”
“胡乱尝试?”璇玑真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能引动辨灵盘异象,灵光冲霄二十息,这可不仅仅是‘胡乱尝试’能解释的。你的空灵根,似乎比典籍记载的,更为特殊。”
陆明心头一紧,不敢接话。
璇玑真人并未深究,转而问道:“绘制此符时,你心中所思为何?为何要将锐金纹扭曲,厚土纹化作脉络?”
陆明知道此刻绝不能有丝毫隐瞒,但也需有所保留。他沉吟片刻,组织语言道:“回院主,弟子临摹符文时,常觉诸多基础符文,虽功能各异,但其能量流转,似乎皆可溯源于某些更本质的规律。弟子在校验组时,曾有幸感知周天星辰大阵能量运转之磅礴轨迹,心有所感。绘制此符时,便尝试将心中对星辰轨迹流转、生灭、平衡的一丝浅薄理解,融入符文结构之中,故而……故而大胆改动,侥幸成功。”
他将原因引向了对周天星辰大阵的感悟,这既是事实(他确实从中领悟了星轨初衍),也能很好地解释这全新符文中蕴含的星辰韵律,且不会直接暴露星骸碎片的存在。
“星辰轨迹……”璇玑真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微微颔首,“观想星辰,感悟其道,融入己身,此乃上古符修、阵修常用之法。你能由此感悟,并付诸实践,确是天资不凡。空灵根虽难修寻常术法,但于感知能量本质一道,或有独到之处。”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然,创法非易事。此符虽构思巧妙,但结构是否稳定?适用性如何?可堪大用?尚需大量验证。且,怀璧其罪之理,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陆明连忙道,“此符仅是弟子偶得,绝不敢恃才傲物,更不敢泄露半分,引来祸端。”
璇玑真人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在衡量着什么。竹舍内一时寂静,只有那枚“星纹·金戈”在缓缓旋转,散发柔和灵光。
许久,璇玑真人才缓缓开口:“你既入我阵枢外院,又展现出如此天赋,宗门自然不会埋没。此符,暂且留于我处,需仔细推演验证。至于你……”
他略一沉吟,道:“冯师侄。”
“弟子在!”冯执事连忙应声。
“陆明调入‘典藏阁’,授予丙级阅览权限。摹纹殿工作照旧,但每日可抽出两个时辰,前往典藏阁阅览符文、阵法基础典籍。所需贡献点,由外院承担。”璇玑真人淡淡道。
典藏阁!丙级权限!冯执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羡慕。典藏阁收录了阵枢院(包括外院)收集的诸多符文、阵法典籍,虽非核心传承,但也远非摹纹殿玉简可比。丙级权限,已足够阅览大部分基础及部分进阶知识!这对一个外门弟子而言,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是!弟子遵命!”冯执事恭敬应下。
陆明也是心中一震,连忙躬身:“多谢院主!”
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既未深究他的秘密,又给了他接触更深奥知识的机会,更是变相的保护。
璇玑真人摆了摆手:“去吧。记住,天赋是机缘,亦是考验。戒骄戒躁,夯实根基,方是正道。”
“弟子谨记院主教诲!”陆明与冯执事齐声应道,缓缓退出了竹舍。
直到走出竹林,回到摹纹殿附近,冯执事才长长舒了口气,看向陆明的眼神无比复杂,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师弟……不,陆师侄,院主对你寄予厚望,好生把握机缘。典藏阁之事,我即刻为你办理。”
陆明点头称谢,心中却波澜起伏。璇玑真人的态度看似宽和,但那句“怀璧其罪”和最后的告诫,无不提醒着他,危机并未远离。典藏阁是机遇,也是新的漩涡。他必须更快地成长,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星纹”初显,已惊动了金丹真人。前路,是更加广阔的天地,还是更深的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