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课，老师讲的是电场强度的计算，江慧玲听得有些吃力——她原来的学校进度比这里慢一些。下课铃响后，她看着习题册上的红叉，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哪里不懂？”林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温和得像午后的阳光。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受力分析图，一步步推导公式：“这里的场强叠加原理，其实可以类比力的合成，用平行四边形法则来算，你看……”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条理却异常清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笔锋上，落下细碎的光斑。
江慧玲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周围那些热烈的目光和殷勤的讨好，似乎都比不上此刻这份安静的耐心。她听得很专注，偶尔点头时，发梢轻轻扫过脸颊，眼里的困惑一点点散开，像被风吹散的云。
“明白了吗？”林栋讲完，抬头问她，眼里带着点询问的笑意。
“嗯！明白了！”江慧玲用力点头，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光，“林栋，谢谢你，你讲得真清楚，比我对着课本琢磨半天管用多了！”
“不客气。”林栋笑了笑，收回笔，指尖在草稿纸上轻轻点了点，“有不会的随时可以问，别攒着。”
他说完，又低头看自己的书去了。江慧玲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高二，好像会比想象中有趣很多。她悄悄抬眼，看到袁姗姗正冲她咧嘴笑，还做了个“他超厉害吧”的口型，吴小燕则安静地坐在旁边翻书，却在她看过去时，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可袁姗姗的话，顿时觉得这个新班级好像也没那么陌生。
放学的时候，江慧玲收拾书包，发现桌子里多了好几封情书，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音乐盒。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这些东西都收进了一个塑料袋里，嘴角撇了撇，眼里带着点哭笑不得。
“需要帮忙吗？”林栋背着书包站在旁边，看到她手里鼓鼓囊囊的袋子，语气里带着点自然的关切。
“不用啦，谢谢。”江慧玲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就是一些……不太好处理的东西。”
林栋没多问，只是说：“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顺路的话，一起走？”他说话时，目光落在不远处打闹的男生身上，显然是担心她一个人走会被纠缠。
江慧玲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眼里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好啊。”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上遇到袁姗姗和吴小燕，袁姗姗老远就挥着手喊：“林栋！我们先走啦！”她的声音响亮，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吴小燕则跟在后面，轻声说了句“再见”，目光落在江慧玲身上时，带着点温和的审视，像是在判断这个新同学是否好相处。
“她们好像……很关注你。”江慧玲忍不住笑了笑，刚才袁姗姗的眼神实在太明显了。
“嗯，就是经常在一起学习讨论，处得挺好的。”林栋语气里带着点熟稔的暖意，“袁姗姗性格活泼，心里藏不住事儿；吴小燕心思细，平时话不多，但很会照顾人。”
“看得出来。”江慧玲笑了笑，“刚才在教室里，她们好像一直在偷偷看我们。”
“袁姗姗就是这样，对什么都好奇。”林栋无奈地笑了笑，“你别往心里去，她没坏心眼。”
江慧玲摇摇头：“怎么会呢，我觉得她挺可爱的。”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夕阳穿过叶隙，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不远处，几个男生正假装打闹，眼睛却不停地往这边瞟，显然是在等江慧玲。
林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脚步稍顿：“要不我送你到路口？”
江慧玲心里一暖，点头道：“好啊，麻烦你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谁都没再说话，却不觉得尴尬。秋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脚边飘过，江慧玲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余光瞥见林栋的侧脸——他的下颌线很清晰，被夕阳染成了暖金色，眼神平视着前方，透着一种不慌不忙的笃定。
“你好像……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江慧玲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树叶。
林栋转过头，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在意也没用啊。”他笑了笑，“以前在初中，有人说我整天练拳是不务正业，后来开网吧，又有人说我心思不在学习上。但日子是自己过的，没必要跟别人解释那么多。”
这话直白得有点出人意料，江慧玲却觉得很有道理。她从小因为长得高、长得漂亮，总被人议论，有时会忍不住想辩解，结果反而更累。此刻听林栋这么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忽然轻松了不少。
“你说得对。”她看着地面上两人交叠的影子，轻声说，“以前我总怕别人说我娇气，故意装作不在乎，其实心里挺累的。”
林栋没接话，只是放慢了脚步。他知道有些话不用说透，安静的陪伴比什么都管用。
走到街角的公交站时，江慧玲停下脚步：“我就在这儿等车，谢谢你送我。”她顿了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苹果递过去，“这个给你，算是谢礼。”苹果红彤彤的，还带着淡淡的果香。
林栋愣了一下，接过来：“谢礼就不用了，讲题是应该的。”
“那不一样。”江慧玲看着他，眼里带着认真的笑意，“这是谢你愿意陪我走这一段路。”
林栋看着手里的苹果，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不客气。”
公交车远远地来了，江慧玲往后退了一步，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林栋也挥了挥手。
看着公交车载着江慧玲远去，林栋才转身往网吧走。手里的苹果还带着余温，他低头闻了闻，果香混着秋风里的桂花香，心里忽然觉得有点甜。
刚走到网吧门口，就见徐铭趴在柜台上打哈欠，看到他来，立刻精神了：“阿栋，你可算来了！刚才有个熟客说要包夜，我跟他说等你来了再定。”
“知道了。”林栋把苹果放在柜台上，“你先回去吧，这儿我盯着。”
徐铭揉揉眼睛，瞥见那个苹果：“哟，谁给的？还挺红。”
“同学给的。”林栋没多说，开始清点吧台里的零钱。
徐铭挤眉弄眼地凑过来：“是不是那个新来的转学生？我听你学校的人说了，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就坐在你旁边？”
林栋抬头看了他一眼：“别瞎猜，人家就是谢我帮她讲题。”
“讲讲题就送苹果啊？”徐铭显然不信，“我看你俩肯定有情况。”
“别胡说。”林栋把他往外推，“赶紧回家睡觉，明天还得你来看店呢。”
徐铭笑嘻嘻地跑了，临走前还冲他做了个鬼脸。林栋无奈地摇摇头，拿起那个苹果，用清水洗干净，咬了一口——又脆又甜，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那点莫名的甜意更浓了。
网吧里很热闹，键盘敲击声和游戏音效此起彼伏。林栋坐在吧台后，一边留意着顾客的动静，一边拿出物理笔记本翻看。看到下午给江慧玲讲的那道题时，他忽然想起她恍然大悟时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老板，再来瓶可乐！”一个男生喊道。
林栋回过神，拿起可乐递过去，收了钱继续看题。但不知怎么回事，刚才还清晰的解题思路忽然变得模糊，眼前总闪过江慧玲的影子——她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听题时微微前倾的肩膀，还有被男生围住时那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和网吧的生意，至于那个新来的转学生，不过是众多同学中的一个，犯不着这么胡思乱想。
可手指在笔记本上划过，却在空白处无意识地画了个小小的苹果。
第二天早上，林栋照旧去雪湖公园练拳。薛老看他练完铁山靠，忽然说：“你这招式是稳了，但眼神里有点飘忽。年轻人，心思要放正，练拳的时候就得心无旁骛。”
林栋脸一红，赶紧低下头：“知道了薛老，我下次注意。”
薛老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那点心思。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稳住自己的节奏最重要。”
林栋点点头，心里却明白，薛老这是看出他走神了。
到了教室，刚放下书包，就见江慧玲从外面走进来。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校服外套，头发梳成了马尾，显得更清爽了。看到林栋，她眼睛亮了亮，走过来把一个笔记本放在他桌上：“昨天你讲的题，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你帮我看看对不对？”
笔记本上的字迹很工整，每一步推导都写得清清楚楚，旁边还用红笔标了重点。林栋翻开看了看，点头道：“思路是对的，这里的场强方向标反了，改过来就行。”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轻轻划了一下。
“谢谢！”江慧玲笑得像朵向日葵，“我就知道有地方不对，总觉得哪里别扭。”
“多练两道题就熟了。”林栋把笔记本还给她，目光落在她校服袖口上——别着个小小的苹果挂件，和昨天那个苹果很像。
江慧玲注意到他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妈给我买的，说平平安安的。”
“挺好看的。”林栋由衷地说。
这时，袁姗姗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进来，看到两人在说话，立刻凑过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她的目光在林栋和江慧玲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苹果挂件上，“哇，这个挂件好可爱！哪里买的？”
“我妈给我买的，好像是在步行街的精品店。”江慧玲笑着说。
“回头我也去买一个！”袁姗姗拍了下手，又看向林栋，“哎，林栋，昨天下午的数学测验你考得怎么样？我最后一道大题根本没思路。”
“还行吧，最后一道题用反证法会简单点。”林栋说。
“反证法？”袁姗姗皱起眉，“我怎么没想到……”
吴小燕也走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看到林栋，轻声说：“我妈煮了点绿豆汤，你要不要喝点？早上练拳肯定热坏了。”她把保温杯往林栋桌上放了放，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江慧玲，又很快收了回去。
“谢谢。”林栋接过来，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绿豆汤熬得糯糯的，带着淡淡的甜味。
江慧玲看着他们自然的互动，忽然觉得这个班级像个温暖的小家庭。袁姗姗咋咋呼呼地问着题，吴小燕安安静静地递上绿豆汤，林栋则耐心地回应着，三个人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对了，”江慧玲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昨天你说的‘黑蜘蛛’网吧，具体在哪个位置啊？我记一下，周末好去找你们。”
林栋报了地址，江慧玲认真地记在本子上，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各自移开了视线。
早读铃响了，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摊开的课本上，也落在悄悄泛红的耳尖上。林栋低头看着英语单词，却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像格外暖，连带着那些拗口的单词，似乎都变得好记了些。
他知道，这个高二的秋天，真的要开始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