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悦容坊的门轴还没来得及吱呀作响,苏月就被里间传来的“窸窸窣窣”声给闹醒了。她揉着眼睛掀开布帘,就见春桃正踮着脚够货架顶层的瓷罐,辫子上还沾着片没抖干净的玫瑰花瓣,活像只偷蜜的小松鼠。
“你这丫头,大清早的不去烧热水,倒在这儿翻什么?”苏月走过去,伸手帮她把瓷罐拿下来——这罐里装的是前几日刚磨好的杏仁粉,专用来调嫩肤膏的。
春桃手忙脚乱地接住瓷罐,耳朵尖还红着:“苏姐姐,我、我就是想看看您说的‘梅子酿’胭脂要怎么调,昨天您说那桃花梅子酒能用上,我就想提前把杏仁粉备好……”话没说完,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两步,手里的瓷罐“哐当”一声撞在柜角,罐口的杏仁粉“簌簌”撒了一地,还溅了苏月裙摆上一小片白。
苏月看着裙摆上的“雪花”,又看看春桃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刚到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她弯腰捡了片沾了粉的布料,故意板着脸:“行啊,现在不仅会摔酒坛,还会撒杏仁粉了。今天这悦容坊的地,你要是不擦得能照见人,晚上就别想吃饭。”
春桃立马点头如捣蒜,刚要去拿抹布,门外忽然传来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就是阿福咋咋呼呼的喊声:“苏姐姐!不好了!沈大人的小厮来了,说沈大人用了咱们的香膏,脖子上起了红疹子!”
苏月手里的瓷罐差点脱手。她快步走到门口,就见个穿青布衫的小厮正急得直搓手,看见她出来,立马躬身:“苏掌东,您快跟我去看看吧!我家大人今早用了您给的男士香膏,脖子上起了一片红疹子,痒得直抓,连早朝都没去成!”
春桃在旁边听得脸都白了:“怎、怎么会这样?那香膏是我按您的方子调的,没放错东西啊……”
苏月皱了皱眉,一边往柜台后拿药箱,一边对小厮说:“你先别急,我带着抗过敏的药膏,这就跟你去看看。春桃,你留在店里,把撒了的杏仁粉扫干净,再把昨天泡的桃花梅子酒过滤一下,等我回来就调胭脂。”
交代完,苏月就跟着小厮往沈府赶。刚进沈府大门,就听见书房里传来沈砚压抑的咳嗽声。她推门进去,就见沈砚正歪在椅上,脖子上果然起了片红疹子,连耳后都有点泛红。他看见苏月,赶紧坐直身子,还想伸手整理衣领,结果刚碰到疹子就“嘶”了一声。
“还动?”苏月快步走过去,把药箱往桌上一放,伸手撩开他的衣领,“我看看,是不是抓破皮了?”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时,沈砚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耳朵尖悄悄红了。
苏月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仔细看了看疹子:“还好没抓破皮,就是过敏了。你是不是用香膏前,吃了什么辛辣的东西?”
沈砚咳嗽了两声,眼神有点闪躲:“没、没有啊,就是今早喝了碗胡辣汤……”
“胡辣汤?”苏月挑眉,从药箱里拿出药膏,“我不是跟你说过,用新香膏前,要避开辛辣、海鲜这些发物吗?你倒好,不仅不避开,还敢喝胡辣汤,这疹子要是再严重些,我看你怎么见人。”
她说着,用指尖沾了点药膏,轻轻涂在沈砚的疹子上。沈砚痒得想躲,又怕她生气,只好硬挺着,嘴里还不忘辩解:“我这不是忘了嘛……再说,你调的香膏那么好闻,我早上起来就想试试,哪还记得什么发物不发物的。”
苏月被他说得又气又笑,刚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阵清脆的笑声:“哥哥,你是不是又惹苏姐姐生气了?我就说你用香膏别那么急,你偏不听!”
苏月回头,就见个穿粉裙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进来,正是沈砚的妹妹沈薇。她看见苏月,立马笑着跑过来:“苏姐姐,你可算来了!我哥今早起来就抓着脖子喊痒,我让他来找你,他还不好意思,说怕你笑话他。”
沈砚瞪了沈薇一眼:“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我那是怕耽误苏掌东做生意!”
“是是是,”沈薇故意拖长了语调,又凑到苏月身边,小声说,“苏姐姐,我哥昨天还跟我说,你调的香膏比京城里最好的脂粉铺的都好用,还说要多买几盒送给同僚呢。结果今天就过敏了,你说他是不是活该?”
沈砚的脸更红了,伸手想去捂沈薇的嘴,结果又碰到了脖子上的疹子,疼得他龇牙咧嘴。苏月看着兄妹俩的互动,忍不住笑了:“行了,别闹了。沈大人,这药膏你每天涂三次,别吃辛辣、海鲜,过两天就好了。要是还没好,再派人去悦容坊找我。”
她说着,把药膏递给沈砚,又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这个是舒缓的花露,你要是觉得痒,就喷一点,比抓好多了。”
沈砚接过瓷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赶紧收了回去,低声说:“多谢苏掌东。这次是我大意了,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苏月收拾好药箱,“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悦容坊了,店里还有事要忙。”
沈薇赶紧说:“苏姐姐,你再坐会儿嘛!我让厨房给你做了桃花糕,你尝尝再走。”
苏月刚要拒绝,沈砚就开口了:“既然都做了,就尝尝吧。正好,我还有事想跟你说,关于‘梅子酿’胭脂的。”
苏月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三人刚走到客厅,就见个丫鬟端着盘桃花糕过来,糕上还点缀着片新鲜的桃花瓣,看着就诱人。沈薇拿起一块递给苏月:“苏姐姐,你尝尝,这是我特意让厨房按你的口味做的,不甜不腻。”
苏月接过桃花糕,咬了一口,果然软糯香甜,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她刚要夸赞,就听见沈砚说:“苏掌东,我昨天跟几个同僚提起你这‘梅子酿’胭脂,他们家的女眷都很感兴趣,说要是做出来了,想先预订几盒。”
苏月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我今天回去就开始调,争取早日做出来。”
正说着,沈砚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苏月赶紧说:“你还是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也该走了,免得耽误你养伤。”
沈砚点点头,让小厮送苏月回去。刚走到门口,苏月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沈砚说:“对了,你那盒过敏的香膏,我回去给你换一盒新的,等你好了再用。”
沈砚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沈薇凑到他身边,笑着说:“哥,你是不是喜欢苏姐姐啊?刚才看苏姐姐的眼神,都快滴出水了。”
沈砚瞪了她一眼,却没反驳,只是拿起苏月给的药膏,轻轻涂在脖子上,心里想着:等疹子好了,一定要再去悦容坊看看,顺便……再买几盒香膏。
苏月回到悦容坊时,春桃已经把地擦干净了,还把桃花梅子酒过滤好了,正坐在柜台后等着她。看见她回来,春桃赶紧迎上去:“苏姐姐,沈大人没事吧?是不是咱们的香膏有问题啊?”
苏月摇摇头,把药箱放在柜上:“不是香膏的问题,是他自己吃了辛辣的东西,过敏了。对了,桃花梅子酒过滤好了吗?我现在就开始调‘梅子酿’胭脂。”
春桃立马点头:“好了好了,我这就给您拿过来!”
看着春桃忙碌的身影,苏月想起沈砚脖子上的疹子,又想起他刚才躲闪的眼神,忍不住笑了——这个沈大人,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还有这么迷糊的时候。不过,有他帮忙宣传“梅子酿”胭脂,倒省了不少事。
她拿起过滤好的桃花梅子酒,放在鼻尖闻了闻,心里琢磨着:这胭脂,一定要调得漂漂亮亮的,不仅要让沈府的女眷喜欢,还要让全京城的姑娘都为它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