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刚把新磨的螺子黛摆上柜台,就见悦容坊的木门被“呼”地推开,一阵带着油烟味的风卷了进来——城西“香满楼”的厨娘林阿翠拎着个食盒冲进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发髻歪得像被揉过的面团,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帕子,一进门就嚷嚷:“苏娘子!快救救我这眉毛!再这样下去,我家掌柜的都要把我派去后厨剥蒜了!”
苏月忍着笑指了指镜前的凳子:“阿翠姐先坐,你这眉毛怎么了?难不成是切菜时不小心刮着了?”
林阿翠一屁股坐下,把脸凑到铜镜前,苦着脸指了指自己的眉毛:“前日听张小姐说你这儿的螺子黛好用,我就托人买了块便宜的,结果昨晚描眉时灯太暗,左边描成了月牙,右边画成了扫帚,今早去后厨,连新来的伙计都敢笑我!”
苏月凑过去一看,差点笑出声——林阿翠左眉弯得像初升的月牙,右眉却粗粗斜斜地挑到太阳穴,活像脸上挂了两把小扫帚。春桃端着茶水过来,瞧见这模样,“噗”地把茶水喷在帕子上,连忙捂着嘴说:“阿翠姐,您这眉毛……要是去扮丑角,保准能拿头彩!”
林阿翠伸手拍了春桃一下,嗔道:“还笑!再笑我就把你抓去后厨帮我揉面!”话虽这么说,自己却忍不住笑了,手指戳了戳眉毛,“你是不知道,今早我端着菜给客人,有个客人盯着我的眉毛看了半天,问我是不是新出的‘双色眉’,气得我差点把盘子扣他头上!”
苏月取来温水和细棉布,轻轻敷在林阿翠眉上:“您这便宜螺子黛质量差,沾了水也难卸,得慢慢揉。”正说着,就听见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柳姑娘的弟弟柳小郎拎着个布包走进来,瞧见林阿翠的模样,脚步顿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布包差点掉在地上。
林阿翠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捂住眉毛:“你这小郎君,怎么直勾勾地看人!”
柳小郎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对……对不起阿翠姐,我就是来给苏娘子送上次落下的杏仁酥,没别的意思……”他说着,把布包往柜台上一放,转身就要走,却被苏月叫住:“小郎等会儿,你姐姐托我给你做的洁面皂好了,正好拿回去。”
柳小郎刚转过身,就见林阿翠突然“哎哟”一声,身子往旁边一歪——原来春桃帮着递螺子黛时,不小心碰了她的胳膊,苏月手里的眉笔“唰”地一下,在林阿翠脸颊上画了道黑印子。
“完了完了!”春桃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去拿棉布,“阿翠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帮您擦掉!”
林阿翠对着铜镜一看,瞧见脸颊上的黑印子,反而笑了:“擦什么擦!反正都这样了,索性扮个丑郎君,让你们瞧瞧我的本事!”她说着,抢过苏月手里的眉笔,对着镜子“唰唰”两下,把右边的扫帚眉改得又粗又直,左边的月牙眉也描得棱角分明,还在下巴上画了道淡淡的“胡茬印”,转头对柳小郎说:“小郎君你瞧,我这模样,像不像你家隔壁的傻大个?”
柳小郎看得目瞪口呆,憋了半天,才小声说:“阿翠姐……您这样,比傻大个还凶……”
正说着,就听见门口传来马蹄声,陆景明牵着马站在门口,瞧见林阿翠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笑得直不起腰:“阿翠姐,您这是要去演话本里的黑面将军吗?要是再披件铠甲,保准没人敢惹您!”
林阿翠伸手拍了他一下,笑道:“就你嘴贫!等会儿我回后厨,给你做碗辣油面,辣得你说不出话!”她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个油纸包,递给苏月,“这是我新做的芝麻糖,你尝尝,要是好吃,下次我再给你带。”
苏月接过油纸包,刚要道谢,就见林阿翠突然跳起来:“糟了!我忘了掌柜的让我回来取胭脂,给新来的女伙计用!”她说着,抓起苏月刚调好的胭脂,对着镜子胡乱抹了两下,脸颊上的黑印子没遮住,反而像开了朵大红花,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阿翠姐您慢些走!”苏月笑着喊道,“下次描眉记得来我这儿,我给您免费!”
林阿翠回头摆了摆手,脚步飞快地跑出去,围裙上的面粉随着动作飘下来,像撒了把碎雪。柳小郎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苏娘子,阿翠姐每天都这么热闹吗?”
苏月笑着点头,把洁面皂递给她:“可不是嘛,有她在,咱们这悦容坊,天天都跟过节似的。”正说着,春桃突然指着门口,笑道:“苏娘子您瞧,阿翠姐的围裙带子掉了,她还没发现呢!”
众人往门口一看,果然见林阿翠的围裙带子拖在地上,随着她的脚步晃来晃去,活像条小尾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