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手中的火漆信刚递到案前,苏牧阳连拆都懒得拆,指尖一挑就撕开了封口。信纸展开的瞬间,他眉头一跳。
“黑石寨主力异动?好啊,等的就是这个信号。”
他抬手将信递给杨过,顺带把桌上那支朱砂笔转了个方向,压在地图上标注敌军行进路线的红线起点。郭靖立刻凑近,粗布袖口蹭着桌沿发出沙沙声。
“这调动规模不小,怕不是佯攻。”郭靖盯着地图,“若他们真要分三路压来,咱们得先把防线卡死。”
“卡是卡不住的。”苏牧阳摇头,“敌人人多势杂,硬卡只会被一点点磨掉锐气。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自己撞上来——还得撞得心慌意乱。”
黄蓉已经坐到了角落的小几旁,手里捏着一枚铜钱,在砚台边轻轻磕了三下。“那就得让各派听得懂、跟得上、不抢功也不掉队。”她说着,抽出一张素笺开始写暗语编码,“少林沉稳但慢热,武当灵活可忌冒进,丐帮消息灵通但容易贪功……我给他们每人配一套‘鸡毛令’,传令不用开口,眨眼都能懂。”
“鸡毛令?”杨过笑出声。”
“总比你当年用雕语传讯强。”黄蓉白他一眼,“至少这次没人会误以为‘嘎’是撤退,‘嗷’是冲锋。”
小龙女没说话,只是默默把一盏油灯往地图边缘移了半寸,光影恰好避开苏牧阳眼睛。神雕站在窗框上,翅膀收拢,爪子微微收紧,像是随时准备起飞。
苏牧阳看着地图,突然道:“现在问题不是怎么打,而是——他们到底想怎么打。”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急促拍门声。一名探子几乎是滚进来的,脸上带着血痕,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布条,双手哆嗦着递上。
“黑石寨……内乱!”他喘着粗气,“金霸天和三大邪首翻脸了!赤焰堂主当场拔刀,寒尸谷的人直接退出议事厅!有人听见喊‘功劳全是你的,命都是我们的’……”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郭靖第一个皱眉:“这话说得太像反间计了。”
“可太像了反而不像。”杨过摸着下巴,“金轮法王那家伙前世就独断惯了,转世还改不了这毛病。手下替他卖命,结果好处全归他一人,换谁不炸?”
“关键是证据。”黄蓉接过布条,指尖捻开一角,露出底下半个烙印,“这是赤焰堂的火纹,但位置偏了——正常令牌不会刻在这儿。说明这人是仓皇逃离时顺手扯下来的,不是刻意伪造。”
苏牧阳忽然笑了:“所以现在不是敌人太团结,而是他们快抱团内讧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小龙女终于开口,“趁乱进攻?还是按兵不动?”
“都不是。”苏牧阳走到墙边,取下挂在那里的竹筒,倒出几枚铜铃碎片,“我们之前放出去的假情报,已经让金霸天怀疑内部有鬼。现在再加上这一把火——他不信也得信。”
他转身看向黄蓉:“帮我写份新帖子,标题就叫《致仍在为金霸天卖命的兄弟们》。”
“哟?”黄蓉挑眉,“准备搞心理战?”
“不止。”苏牧阳拿起朱砂笔,在地图空白处飞快写下几行字,“内容要点三个:第一,金霸天最近闭关炼功,说是突破,其实是偷偷把你们贡献的内力转给自己;第二,他许诺的‘共享九阴残章’全是空头支票,真正秘本早就藏进了他自己密室;第三——”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
“上次攻打断龙脊,死了十七个好手,家属至今没拿到抚恤金。人家问,就说‘为大业牺牲,无赏亦无怨’。”
黄蓉笑出了声:“这三条一放出去,不怕他们反,只怕他们砍人砍得太狠。”
“就是要狠。”苏牧阳把写好的条目递过去,“越狠越好。我们现在不缺人手,缺的是让他们自己乱起来的时间窗口。”
郭靖沉吟片刻:“可万一他们真打起来了,会不会顺势散伙?到时候咱们连目标都没了。”
“不会。”杨过摇头,“这群人早被金霸天用毒功、血契绑死了,想走哪有那么容易。闹归闹,最后还得找个老大继续干——只要那个老大不是金霸天就行。”
“所以我们得赶在他们选出新头目前动手。”苏牧阳一掌拍在地图中央,“原计划三道防线不变,但现在不是等着接招,而是要主动撩拨。让丐帮放出风声,说我们已经掌握‘夺运令’破解之法,谁杀了金霸天,谁就能继承气运。”
“嚯,这锅甩得漂亮。”黄蓉一边记一边笑,“你现在是不仅想打他,还想让他死后都被同行唾弃。”
“不然呢?”苏牧阳耸肩,“你以为救世主要靠什么赢?靠正气凛然?靠武功天下第一?错了,靠的是——让坏人连死后都不安生。”
神雕忽然展翅一振,羽翼带起一阵风,吹得油灯火苗猛地晃了一下。小龙女伸手扶住灯座,目光落在苏牧阳脸上。
“你变了。”她说。
苏牧阳一顿。
“以前你只想救人,现在你开始算计人心。”
“因为光救人没用。”他低声说,“我不踩他们一脚,他们永远不知道痛。”
话音落下,屋外传来一声短促的哨响。是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黄蓉迅速收起纸笔,郭靖站起身,手已按在腰间长枪上。杨过看了眼徒弟,眼神复杂。
“下一步?”他问。
苏牧阳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前,推开半扇木格,仰头望着夜空。远处山影如墨,却有一片云层正在缓缓裂开,露出一线星芒。
他收回视线,拿起朱砂笔,在地图上的黑石寨标记外围画了个圈。
“原定总攻令暂缓。”他说,“全军转入一级戒备,各部就位,但不出击。”
他又转向黄蓉:“那份策反文告,加一句——‘你流的血,不该喂饱一个骗子。’然后通过猎阳堂旧线,送进寒尸谷和赤焰堂的据点。”
“要是他们不信呢?”黄蓉问。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苏牧阳从怀中取出一枚齿轮残片,放在灯下,“让神雕带上这个,飞一趟幽冥窟外围。如果看到有队伍调动方向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那就是分裂的开始。”
神雕低鸣一声,俯身让黄蓉把纸卷绑在腿上。苏牧阳最后看了一眼地图,朱砂笔还握在手中,却迟迟未落。
屋内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所有人都知道,风暴就在眼前,但谁也不知道第一道闪电会劈向哪里。
杨过靠着柱子,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剑鞘。小龙女轻轻叹了口气,正要为苏牧阳披上外袍——
突然,窗外一道黑影掠过树梢。
不是人影,也不是飞鸟。
是一只漆黑的信鹞,翅膀上缠着半截红绳,直冲屋顶瓦檐,爪中抓着一封未封口的竹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