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鸣的意识,在无垠的虚无中沉沦。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坠落感,仿佛被投入了宇宙最深沉的墨海,永无止境地下沉,死亡的冰冷触须缠绕着他的感知,拉扯着他向更深的黑暗滑去。
“啧……这下玩脱了……” 王海鸣的声音在意识空间里干涩地响起,带着浓浓的自嘲,“心脏碎得跟饺子馅儿似的,元能彻底榨干,骨头断得七七八八……这配置,阎王爷见了都得摇头吧?除非是武王级的大佬亲临,否则神仙难救……可我算个啥?临死前刚摸到武师的门槛,靠,史上最短命武师成就达成?
他不甘心地尝试着在意识中呼唤那个熟悉的光幕——系统面板。
一次,两次……死寂,冰冷的虚无吞噬了他所有的尝试。
王海鸣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凝固在意识体上:“呵……也是,死人哪还有资格开挂?这破系统,跑路倒是挺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噗通……”
一种奇异的触感传来。
他感觉自己“落”在了一片柔软却冰冷的东西上,质感如同粘稠的水银,又似凝固的寒冰。下坠停止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野中是一片灰蒙蒙、失去所有色彩的混沌,他抬起“手”——那是由意识凝聚的、同样灰败虚幻的肢体,毫无生机。
‘这是……哪里?’茫然四顾,只有无边无际的灰暗。
本能驱使他向前“走”去,脚下那奇异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抹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光亮,如同在永恒的极夜里瞥见的第一缕晨曦,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王海鸣精神一振,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光亮奔去。
距离越来越近,光亮的形态逐渐清晰——它并非火焰,也非星辰,更像是一道……竖立的、缓缓旋转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门扉?或者……瞳孔?
就在他即将看清那光亮核心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沛然莫御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瞬间倾轧在他的意识体上!比那小丑武将强横何止万倍?!
这绝非人力所能企及的领域!武王?不!武王在这种威压面前,恐怕也如同蝼蚁仰望苍穹!
王海鸣的意识体瞬间被压得匍匐在那片“水面”之上,连“抬头”这个念头都无法产生,灵魂在惊骇中颤栗!前方那光芒之中,究竟存在着何等恐怖的存在?!
“咦?”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王海鸣的意识核心中震荡开来。
那声音古老、宏大、带着一丝纯粹的疑惑,如同沉睡的星辰苏醒时发出的第一声低语。
“你怎么跑到‘源海边缘’来了?”那声音似乎“看”着匍匐在地的王海鸣,“不对...还太早了。远远未到时候。”
随着话语落下,那几乎要将王海鸣意识碾碎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王海鸣如同濒死的鱼重新接触到空气,意识体剧烈地“喘息”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弥漫开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抬头,看清声音的来源——
“回去吧!”
根本不给王海鸣任何反应的时间,一股沛然莫御、却又无比精纯柔和的力量凭空涌现,如同宇宙初开的洪流,温柔却又无可抗拒地包裹住他残存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星河的尘埃,瞬间被这股力量裹挟着,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冲飞!
那个宏大空灵的声音在他意识彻底被冲散前,留下最后一句清晰的话语,如同烙印般刻下:
“当你踏破武将壁垒,窥见武王之境时,自会再见。”
意识,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滴……滴……滴……
有节奏的、平稳的电子音,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路标,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固执地敲打着王海鸣混沌的意识边界。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细微的声音:仪器运转的低鸣、远处模糊的谈话声、脚步在地板上摩擦的声响……还有,一种罩在口鼻上的、带着微微氧气味的束缚感。
王海鸣的眼皮如同挂着千斤重担,每一次试图掀开的动作都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气。
光线透过薄薄的眼睑,带来一片朦胧的橘红。他努力抗争着那沉重的疲惫感,终于——
睫毛颤动了几下,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视野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得有些晃眼的天花板,上面嵌着柔和的吸顶灯,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清洁剂混合的味道,冰冷而洁净。
“嘶……”王海鸣下意识地想动,全身立刻传来一阵强烈的抗议——肌肉酸痛、骨骼僵硬,仿佛被拆散后又勉强组装起来。
他转动唯一还算灵活的眼球,看到了连接在自己手臂上的输液管,以及床边闪烁着各种数据和波形的监护仪屏幕。
‘病房……我真的在病房里?’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大脑,带来一阵眩晕般的狂喜,‘我……我没死?老子真的命硬到连阎王爷都嫌硌牙,退货了?!’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一个年轻的女声,带着职业化的温和:“云女士,您又来看王调查员啊?”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嗯,来看看他醒了没,顺便带了些……”后面的几个字被门板阻隔,变得模糊不清。
‘云慧玲?她还没走?欧阳家的事不管了?’ 王海鸣心里嘀咕着,‘还是说……我压根没昏多久?’
念头刚起,病房的门把手就“咔哒”一声轻响,被从外面拧开了。
门口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是云慧玲。
她手中似乎提着一个果篮,目光习惯性地投向病床,准备将东西放下,然而下一秒,她的动作瞬间凝固了。
病床上,那个被各种管线环绕的身影,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此刻正微微睁着,带着初醒的迷茫和虚弱,直直地“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云慧玲脸上的表情从例行公事的平静,瞬间转变为极度的惊愕,甚至忘了呼吸。
王海鸣也懵了,他想开口打个招呼,让云慧玲先进来坐,但脸上的呼吸面罩让他感觉十分碍事。
他下意识地抬起沉重如灌铅的手臂,试图去摘掉那个束缚。
“别动!”云慧玲猛地回过神来,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果篮往旁边桌子上一放,转身就冲出了病房,声音在走廊里迅速远去:“医生!护士!快!503病房!王调查员醒了!”
王海鸣的手臂僵在半空,无奈地看着她风风火火消失的背影。
接下来的半小时,对王海鸣来说简直是一场兵荒马乱。
他被一群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医生和动作麻利的护士团团围住。
各种仪器探头贴上他的皮肤,强光手电检查瞳孔,询问感知,测试反射……一套极其全面、细致到近乎繁琐的身体检查流程下来,王海鸣感觉自己像实验室里被研究的稀有标本。
好不容易等医生们记录完最后一项数据,确认他生命体征平稳、意识清晰、暂时没有发现严重后遗症,病房里才重新恢复了安静。
王海鸣被允许稍微坐起来一点,背后垫着柔软的靠枕。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比打了一场恶战还累,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云慧玲带来的果篮上,鲜艳的水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勾起了他沉睡多日的食欲。
口干舌燥的感觉涌上喉咙,他随手拿起一个苹果,看也没看,张开嘴就要直接啃。
“啪!”
手上一轻,苹果瞬间被云慧玲劈手夺走,动作之快,让王海鸣都愣了一下。
“脏死了!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就这么不讲究?”
云慧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带着一丝惯常的锋利,但王海鸣敏锐地察觉到,那里面少了几分当初在机场和车上那种居高临下的冰冷和刻薄,反而多了点……类似“恨铁不成钢”的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