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殿,皇宫中一处位置偏僻、无甚陈设,宛如冷宫的一座殿宇。
殿内光线昏暗,仅有的几扇窗户,还被布幔给遮挡住,阳光只能通过缝隙洒进一点。
整个殿内,也充斥着陈腐气味。
...
宋成邦在兰不为的搀扶下,站在紧闭殿门的静心殿前。
“朕不想看到皇后,也懒得听那些哀求之声,”宋成邦一袭龙袍,望着紧闭殿门冷冷开口,“将宋高崇带至偏殿吧。”
“是、”
静心殿内,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里,背对着殿门,头发散乱不堪,那件明黄色的蟒袍,也是皱皱巴巴...
“吱呀...”
久闭的殿门缓缓打开,阴暗处的宋高崇身子猛地一颤,忽然抓起地上的干草就往嘴里塞。
兰不为走到了他身后,看到宋高崇疯癫咧嘴嚼着干草,眉头皱了皱。
“殿下,皇爷来了,要见您。”
宋高崇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嘿嘿”笑了两声,又抓起一把地上干草。
兰不为后退了一步,瞥了一眼身边两个太监,“将殿下扶起来,收拾一下再带到偏殿。”
静心殿的偏殿,说是偏殿,实则没多大,也就是一个侧房。
宋成邦背负双手,静静站在那里,望着墙上挂的字画。
不一会,宋高崇便被两个太监架到了进来,在距离皇上几步开外停下。
宋成邦缓缓转身,目光落到了宋高崇身上。
这个昔日汉华储君,本是将来帝王的皇长子,如今却似疯傻的站在他面前,眼神飘浮游离。
“崇儿..” 宋成邦轻声开口,没有皇上的威严,犹如一位老父般,“你真傻了吗?崇儿?”
宋高崇身子微不可察轻颤,跟着就笑了起来,抬手指着皇上,“龙袍..嘿嘿...龙袍...我要穿...”
“别装了,崇儿,父皇知道你没有疯...”宋成邦皱了一下眉头,“父皇知道你心中有恨...”
“恨?呵呵...”宋高崇一下眼神变的清明,表情也变的有些扭曲,“儿子该恨吗?儿子该恨谁?啊!父皇?”
宋成邦缓缓抬脚,朝宋高崇走过去。
“朕知道你装疯,那日在大殿上亦是如此,你是怕,怕朕会当场杀了你,对吧?”宋成邦每一步伴着一句话响起,“可朕怎么会呢?你是朕的儿子,朕怎么会杀自己儿子呢。”
“别走啦!”宋高崇疯似的大叫一声,宋成邦距他两步停下,“我宋高崇还是你儿子吗?您还是我父皇吗?!呵呵,可笑啊!当你儿子就该被关在这里吗?!”
宋高崇满是怨恨的眼神望着眼前的皇上...
宋成邦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难道你不该被关在这吗?”
“该!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我认了!”宋高崇不再与皇上对视,“皇上今个来见我,是准备赐死吗?来吧,是毒酒还是三丈白绫?又或者是匕首一把。”
一阵清风吹至殿内,吹动皇上身上的龙袍,宋成邦身子微晃一下,兰不为急忙上前搀扶。
宋成邦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尽憔悴尽显脸上,“朕,还是那句话,朕从未想过杀你。”
宋高崇嗤笑一声。
“你是嫡长子,朕立你为太子,你便成了汉华的储君,朕封你为晋王,因为朕当初登基前也是晋王,你一而再犯错,朕可曾摘了你晋王王号?”
“你真以为朕不知你这些年所作所为吗?因为一泡尿你就恨上了林安平,三番五次想杀他,朕可曾训斥过你?朕以为你能长大,长大了就懂的分寸,就变的稳重了...”
“可你有吗?”宋成邦满是失望之色,“你没有,长大了,你心胸更狭隘了,你处处防着秦王...”
“若秦王真有窥测之心,你认为朕会坐视不理吗?朕让他去边关,就是告诉你,秦王有能力辅佐你,有能力替你守住国门!”
“你知道何为储君?储君不需要赫赫战功,储君是案牍劳形,平衡朝堂,思黎民之生计!”
“可你呢?为了对方秦王不择手段,连自己妹妹都敢动歪心思!就这,朕都没有责罚,你当真以为朕老了?眼不能见耳不能闻?”
“你对林安平的恨,随着年龄不但不减,反而愈发严重,你知道为什么林安平能活的好好的?”
“因为林安平是朕的外甥!是你的表弟!”
“因为朕从他小就派人保护林家!”
“你还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宋高崇傻眼了,他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什么叫林安平是自己表弟?
“罢了,朕也懒得说了,” 宋成邦苦笑一声,笑容里满是失望和苦涩,“现在一切都晚了,也怪朕,早该和你好好谈谈心。”
“是朕太高估你了,以为你能明白一切,因为你是储君啊,储君怎么能是蠢货呢。”
宋高崇呆呆站在那里,脑子里很乱。
“朕的时日...没多久了,”宋成邦叹了一口气,“崇儿,朕今日是第一次来见你,也是最后一次了。”
宋高崇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父皇。
直到现在,他才认真去看父皇,灰败的脸色,佝偻的身子,胡子都有些发叉...
“收了那心思吧,即使朕死了,这汉华江山,也与你无缘了,秦王已经监国了。”
秦王监国了,将宋高崇刚升起的小火焰瞬间浇灭...
宋高崇身子晃了晃,猛然瘫坐在地上。
宋成邦向前迈了一步,站在宋高崇身前,身子微微前倾,语重心长开口。
“崇儿,最后听父皇一句话,别折腾了,写个罪己诏,待秦王登基之后递上去,求个安稳日子吧。”
宋高崇一脸颓废坐在地上,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太子妃也进宫了,你再折腾的话,媳妇,儿子,可就都没有了。”
“朕活着你没事,朕要是走了,”宋成邦伸出手,摸在宋高崇脑袋上,将那一根干草摘掉,“可真就没人能护着你了。”
宋成邦揉了揉宋高崇脑袋,浑浊老眼变的暗红,“父皇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罢,毅然抬腿朝殿外走去,没有一丝停留,没有再回头。
“父皇...”瘫坐在地的宋高崇喃喃,“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