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王心象的话语在溶洞中回荡,带着千年积淀的沉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是接受交易,让历史真相重见天日,代价是这位固执王者的彻底消散?还是冒险尝试那虚无缥缈的“安抚”,赌上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奇迹?
金万贯的算盘在心里打得噼啪作响,他看看那光影流转的《西南夷贡图》,又瞄了一眼巍峨的青铜神树,最后目光落在夜郎王那模糊而威严的身影上,咬了咬牙,低声道:“老大,这买卖……听起来不亏。真相,宝贝,外加安全离开……就是这‘斩断联系’,听着有点……”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这相当于他们亲手促成了这位千年王者的“死亡”。
陆知简面色挣扎,作为学者,他渴望将真相公之于世,还原历史公道,但以彻底毁灭一个古老意识为代价,这让他感到一种亵渎历史的负罪感。
罗青衣冷哼一声:“他困守此地千年,执念不散,与其说是守护,不如说是囚禁。彻底解脱,未必是坏事。”她更看重实际,团队成员的安全和此行的收获才是首要。
云梦谣却用力摇头,灵性的双眸中满是不忍:“不,不对。我感觉到……他的执念里,除了不甘,还有很深的不舍和……牵挂。不仅仅是对王权的留恋,还有对这片土地,对‘青神’本身的情感。直接斩断,太残忍了,而且,‘青神’是依托这片土地龙脉而生,强行斩断联系,会不会引起更大的地气反噬?”
她的感知最为敏锐,点出了众人未曾深思的隐患。
丁逍遥目光锐利,看向夜郎王的心象:“阁下所谓‘安抚’,具体指什么?我们需要做什么?”他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寻求更多信息。
夜郎王的心象似乎对丁逍遥的冷静有些意外,沉默一瞬,回答道:“青神之怒,源于国运崩散后的能量失衡与失控。其核心,乃地脉龙气与吾族世代祭祀信仰融合所生之灵性,如今陷入狂乱。‘安抚’,需以更强大的、且能得到其认可的‘秩序’之力,引导其狂暴能量重归平衡,修补其受损的灵性核心。”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丁逍遥和公输铭身上:“汝之兵戈,乃极致的‘掌控’与‘秩序’,可定其狂暴之气。彼之造物,蕴含‘创造’与‘调和’,或可修补其核心。然,此举需深入青神意识深处,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尔等神魂皆会被其同化吞噬,万劫不复。千年间,无人敢试,亦无人能成。”
深入青神意识!众人心中一凛。这可比面对物理意义上的千军万马还要凶险,那是直接与一片土地千年积累的狂暴灵性对抗!
公输铭眼中齿轮虚影高速旋转,分析道:“成功率无法估算。变量包括:青神核心混乱程度、兵戈之气的掌控精度、造物之力的调和效率,以及未知的灵性排斥反应。风险等级:极高。”
一时间,溶洞内陷入了死寂。一边是稳妥但带有道德负担和未知隐患的交易,一边是希望渺茫却可能两全其美,但代价是全员覆没风险的豪赌。
丁逍遥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右臂内那沉静而磅礴的兵戈之气,感受着它与这片空间,与那青铜神树,甚至与外界那狂暴竹海之间一丝微妙的联系。他脑海中闪过之前公输铭放弃最优解,选择信任相助的一幕。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湛然:“我们试试‘安抚’。”
“老大!”金万贯失声。
“逍遥?”罗青衣也皱起眉。
丁逍遥环视众人,声音沉稳而坚定:“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探寻真相,而非掠夺与毁灭。若为求稳妥而牺牲这千年执念,与那些觊觎镇物的‘寻龙会’何异?况且,梦谣说得对,强行斩断地脉灵性,后果难料。既然有一线希望,值得一搏。”
他看向公输铭:“铭,你需要多久能分析出青神核心的能量结构和薄弱点?”
公输铭眼中白光骤亮,直接投射出一片复杂的光谱图和数据流:“已初步扫描。核心能量混乱,但存在十二个主要能量节点构成的基础框架。需要近距离接触,进行深度解析,预计需要三分钟。期间需绝对保护,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好!”丁逍遥点头,又看向夜郎王的心象,“阁下,请将我们送至青神核心附近,并在我们尝试期间,尽可能牵制它的力量。”
夜郎王的心象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有震惊,有怀疑,也有一丝被点燃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如尔所愿。”他手中的青铜权杖重重一顿。
整个青铜神树剧烈震颤起来,所有叶片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淡金色的雾气疯狂向神树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紧接着,神树底部,靠近根系的位置,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个洞口,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狂暴、充满了生命与毁灭气息的绿色能量洪流从中喷涌而出,那便是青神核心泄露出的气息!
“走!”丁逍遥低喝一声,率先冲向那洞口。兵戈之气在身前形成锥形护盾,破开能量洪流的冲击。
公输铭紧随其后,纯白光芒笼罩全身,如同精密仪器般开始对洞口内部进行深度扫描。萧断岳、罗青衣一左一右护在公输铭两侧,击碎任何试图靠近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根须触手。云梦谣则全力释放灵性之力,如同润滑剂般,努力缓和着双方激烈对抗产生的能量乱流。林闻枢监控着整个空间的能量变化,预警着可能的能量爆发。陆知简和金万贯守在洞口附近,紧张地注视着内部。
洞口之下,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片纯粹由狂暴的绿色能量构成的海洋!无数混乱的意识碎片在其中嘶吼、冲撞,那是千年积郁的愤怒、失落、守护的本能以及失控的疯狂。在这里,物理攻击几乎无效,唯有意志与能量的直接对抗!
丁逍遥将兵戈之气的“秩序”领域扩张到极限,如同定海神针般,在这片狂暴的能量海洋中撑开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区域。公输铭悬浮在这片区域中心,眼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双手不断挥洒出纯白的光芒,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探入能量乱流,分析、标记着那些构成青神基础框架的能量节点。
“节点‘甲三’能量过载,稳定性下降!”
“节点‘丙七’出现结构性损伤,需优先修复!”
“注意!核心混乱意识正在聚集,试图同化我们!”
公输铭的声音快速而清晰地响起。丁逍遥依言调动兵戈之气,或镇压,或疏导,强行稳定那些关键节点。而公输铭的造物之力则如同最灵巧的织梭,开始小心翼翼地修补那些受损的结构。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丁逍遥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时刻承受着青神混乱意识的冲击,稍有不慎便可能迷失。公输铭的计算力也承受着巨大考验,任何一点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引发能量反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分钟,在此刻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溶洞上方,夜郎王的心象身影变得更加模糊,他倾尽全力,以自身残存的心象之力吸引着青神大部分的攻击性意识,为下方争取着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终于,在众人感觉快要到达极限时,公输铭眼中光芒大盛:“基础框架稳定度达到百分之七十!可以尝试进行最终引导与调和!逍遥,将你的‘秩序’之力注入我标记的核心坐标!梦谣,同时进行深度灵性共鸣,传递‘平静’与‘守护’的意念!”
丁逍遥毫不犹豫,将凝聚到极致的兵戈之气,化作一道凝练无比、蕴含着“镇压与梳理”意志的金色流光,射向公输铭标记出的、那片能量海洋最中心的一个混沌光团!
几乎同时,云梦谣闭上双眼,将所有灵性之力化作一首无声的安魂曲,带着对这片土地最深的理解与悲悯,温柔地包裹向那混沌光团!
公输铭的纯白造物之力则如同母体的滋养,紧随其后,融入光团,开始最后的修复与调和!
“轰——!!!”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一震!外界,那疯狂蠕动的竹海迷宫,在这一刻,所有动作骤然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