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兵解洞入口的这片区域,煞气比深处淡薄许多,但依旧如同无形的潮水,缓慢侵蚀着人的意志。我们找了一处相对干燥、背风的岩壁凹陷处,作为临时营地。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整理装备的细碎声响,气氛压抑得如同洞外正在积蓄风暴的天空。
萧断岳盘膝坐在最里面,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凌厉的气息却愈发明显。他右掌摊开,放置于膝上,那枚“先锋印”如同活物,在皮肤下缓缓搏动,散发着不祥的血色微光,时而温顺,时而躁动,仿佛在与他的意志进行着无声的角力。罗青衣守在他身边,银针不时落下,辅助他疏导体内那股新生的、狂暴的煞气能量,额角已见汗珠。
“他的身体就像个快要炸开的炉子,”罗青衣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担忧,“那股煞气太霸道,虽然认他为主,但与他自身气血并未完全融合,此刻强行引雷,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玄尘子天师在一旁默默调息,闻言睁开眼,望向洞外那片被乌云笼罩、隐隐传来闷雷的天空,沉声道:“福祸相依。天雷至阳至刚,虽是毁灭之力,却也是淬炼、纯化这至阴至煞之气的唯一法门。若能扛过,印记彻底激活,他或许能因祸得福,真正掌控这股力量;若扛不过……”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公输铭和云梦谣帮不上忙,只能紧张地看着萧断岳,又望望洞外,手心全是冷汗。林闻枢则不断检查着带来的设备,试图监测外部气象和能量变化,但强烈的煞气干扰让大部分仪器失灵。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洞外的天色彻底黑透,唯有不时划破夜空的闪电,将洞口瞬间照得惨白,紧随其后的滚雷,震得整个山体都在微微颤抖,仿佛有巨人在头顶擂鼓。
子时将近。
空气中的电荷变得异常活跃,头发不由自主地飘起。洞外的风声凄厉如鬼嚎,雨点夹杂着冰雹,开始猛烈地敲打着洞口附近的岩石。
“时辰到了!”玄尘子猛地站起身,拂尘指向洞口,“煞气已引动天雷锁定此地!断岳,准备!”
萧断岳豁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四射,竟隐隐带着一丝血色。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都带着铁锈的味道,缓缓站起,大步向洞口走去。每一步都显得沉稳而坚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此刻承受的巨大压力。
我们紧随其后,在离洞口数米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能观察到情况,又能在必要时施以援手,同时也避免了被可能溅射的雷电波及。
洞口外,已是一片混沌。狂风卷着暴雨和冰雹,形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漆黑的夜空中,银蛇乱舞,雷声如同连绵不断的爆炸,一声响过一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我们头顶盘旋!
萧断岳独自站在洞口边缘,狂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全身。他抬起头,仰望着那毁灭性的天空,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与决绝!他缓缓抬起右臂,将掌心那枚散发着妖异红光的“先锋印”,毫无保留地对准了苍穹!
“来吧!”他发出一声震动四野的咆哮,声音竟暂时压过了风雨雷鸣!
仿佛是回应他的挑衅——
“咔嚓!!!”
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如巨树般的紫色闪电,撕裂了浓重的黑暗,并非随意劈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劈向了萧断岳掌心的那道红色印记!
刹那间,光芒吞噬了一切!
我们被那刺目的雷光逼得闭上了眼睛,只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灼热和麻痹感的冲击波从洞口席卷而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脚下的地面剧烈摇晃,头顶碎石簌簌落下!
“断岳!”云梦谣失声惊呼。
强光过后,我们勉强睁开刺痛的眼睛,急切地向洞口望去。
只见萧断岳依旧站立在原地,保持着举掌向天的姿势,但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尊焦黑的雕塑!周身缭绕着尚未散去的电蛇,发出“噼啪”的爆响,头发根根竖起,冒着青烟,口鼻耳中都有鲜血渗出,形象凄惨无比。
然而,他并没有倒下!
他掌心的那枚“先锋印”,在承受了如此恐怖的一击后,非但没有黯淡,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红光!那红光如同燃烧的血液,将他整个手掌乃至小臂都映照得透明,可以看到里面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雷霆和血色的煞气在疯狂交织、碰撞、融合!
“啊——!”萧断岳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嘶吼,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在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但他依旧死死地撑着,没有收回手掌。
雷光与血光在他掌心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我们能看到,那印记的形态似乎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边缘变得更加清晰、锐利,中心仿佛睁开了一道细微的、如同雷霆般的竖痕!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外界的雷声渐渐远去,雨势也稍缓。萧断岳掌心的红光开始内敛,那狂暴的能量波动逐渐平息。他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用那只刚刚承受了天雷的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电灼后的焦糊味和血腥气。
但他还活着!他扛过来了!
我们立刻冲上前去。
只见他掌心的印记已然大变样。不再是模糊的斧刃状,而是一个极其繁复、古朴的符文,中心一道雷霆纹路清晰可见,整体颜色变成了暗红色,如同冷却的熔岩,散发着一种内敛而恐怖的威压。印记与他的手掌彻底融为一体,仿佛天生如此。
萧断岳抬起头,脸上虽然布满焦黑和血污,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经过雷霆洗礼的星辰。他看向我们,扯出一个艰难却充满力量的笑容:
“他娘的……真够劲……现在,我感觉……能一拳把这山砸个窟窿!”
雷淬印记,成功了。通往兵解洞最终秘密的钥匙,已然握在了他的手中。然而,洞内深处,那被守护的“东西”,又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