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鬼叟捏着珠子,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一张老脸阴晴不定。
这小子……想干什么?
炫耀?还是……警告?
自从叶尘进入万骨崖,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联系自己。
“新居落成”,短短四个字,却透露出极不寻常的信息。万骨崖那种鬼地方,鸟不拉屎,连活物都找不到半只,他哪来的“新居”?
更何况,那里面可是有骸尊那尊杀神镇守!
难道……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千面鬼叟心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自己掐灭。
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可是连百骨道人都忌惮三分的存在,叶尘一个初入飞升境的小辈,怎么可能在里面活下来,还混得风生水起?
定是得了什么奇遇,得了些许好处,便迫不及待地想在自己这个“盟友”面前显摆一番。
【哼,年轻人,终究是沉不住气。】
鬼叟心中冷笑一声,但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如今的叶尘,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他必须去,不仅要去,还要摆出足够的善意,去探一探这小子的虚实。
他收起定魂珠,身形化作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朝着万骨崖的方向飘去。
……
与此同时,龙头骨宫殿。
高耸入云的王座之上,百骨道人阖目养神。
下方,刑屠单膝跪地,声音沉闷如雷。
“师尊,万骨崖内,近日时有异动,弟子数次以神念探查,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无法窥其究竟。”
百骨道人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淡漠如万古玄冰。
“璞玉,需得打磨。”
“些许动静,皆是他成长的食粮。”
“由他去吧。”
刑屠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垂下头:“是,师尊。”
他哪里知道,百骨道人并非不想探查,而是不敢。
骸尊的存在,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任何过于强大的神念窥探,都可能将其惊醒。为了最终的“果实”,他愿意付出这点耐心。
在他看来,叶尘,已是瓮中之鳖,盘中之餐。
……
万骨崖入口,依旧是那副死寂的模样。
巨大的骸骨如山峦般矗立,空气中弥漫着能侵蚀神魂的万古死气。
千面鬼叟刚一靠近,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便从阴影中滑出,无声地拦在他面前。
是幽荧。
她依旧笼罩在黑袍之中,气息比之前更加凝实、也更加冰冷。
“师叔,主人已等候多时。”
幽荧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她口中的“主人”二字,让鬼叟的心猛地一沉。
这么快,就彻底臣服了?
“有劳三师侄引路。”鬼叟压下心中的惊疑,客气地拱了拱手。
幽荧没有回话,只是转身,径直向崖内走去。
鬼叟紧随其后。
一踏入万骨崖的范围,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空气中那股足以让飞升境强者都如履薄冰的狂暴死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温顺的平和。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道路两旁,那些曾经只会对任何踏入其领地的生灵发动无差别攻击的骸骨生物,此刻竟如一支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静静地矗立着。
它们空洞的眼眶中,幽蓝的魂火跳动,当鬼叟的目光扫过时,那些魂火非但没有透出暴戾,反而带着一丝……敬畏?
它们在敬畏什么?
敬畏引路的幽荧?不,幽荧还没这个资格。
难道是……
鬼叟的心跳,漏了半拍。
随着不断深入,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对这座禁地的认知。
一座由无数神魔头骨搭建而成的、充满了原始与暴力美感的宏伟宫殿,竟拔地而起,矗立在骸骨平原的中央!
宫殿之前,一支望不到边际的亡灵大军,单膝跪地,如一片沉默的海洋。
那股由万千魂火汇聚而成的磅礴气势,冲天而起,让千面鬼叟这位活了万古的老怪物,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呆呆地望着那座白骨铸就的君王殿堂,望着殿前那片臣服的亡灵之海,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他妈的闭关?
这分明是占山为王,另立中央了啊!
就在他失神之际,宫殿之内,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懒散笑意的声音。
“师-叔,来都来了,别在门口站着,进来坐。”
鬼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宫殿的王座之上,叶尘正大马金刀地坐着,一手支颐,另一只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脚边……贪狼的脑袋。
贪狼像条温顺的宠物犬,趴伏在那里,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看到这一幕,鬼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进了这座属于“崖下之王”的宫殿。
“师叔,远来是客,别客气。”
叶尘笑着抬了抬下巴,指向旁边,“来,这边请。”
鬼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王座之侧,骸骨巨人阿大正单膝跪地,巨大的手掌平摊开来,掌心之上,摆着一块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巨大凶兽头盖骨。
那,就是叶尘为他准备的“座位”。
千面鬼叟的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是何等的羞辱!
让他坐在一头骸骨巨人的手上?
可他看着叶尘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殿外那片无声的亡灵大-军,再看看叶尘脚下贪狼的惨状……
所有的怒火,瞬间化为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形势比人强。
鬼叟的脸色变幻了数次,最终,还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身形一晃,飘然落在了那块巨大的头盖骨上,盘膝坐下。
他看着王座上的叶尘,笑道,
“师侄……”
“你这闭关,可真是……”
“收获……颇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