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剧烈摇晃,明灭不定的光晕里,刀剑相撞的铿锵声、内侍惊恐的尖叫、妇孺压抑的啜泣交织在一起,将满殿的厮杀与惶恐渲染得淋漓尽致。
贤王押来的百官内眷早已没了往日的体面——白发苍苍的老者被按在冰冷的金砖上,年幼的孩童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袖瑟瑟发抖,女眷们鬓发散乱,华贵的衣袍沾满尘土,一个个面带惧色,目光惶恐地望向殿上那个曾经被称颂为“贤明”,此刻却双眼赤红、凶光毕露的贤王。
直到此刻,众人才彻底撕开他虚伪的假面。
先前那些挂在嘴边的家国大义、句句恳切的忠君爱民,全是包裹着狼子野心的糖衣,甜得发腻,却藏着致命的毒。如今撕破了脸皮,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胁迫与令人齿冷的残暴。
“伪君子!”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冲破喉咙的低喝在殿内回荡。
“枉我们先前还感念你体恤民情、心怀社稷,竟当真是这般卑劣无耻的小人!”
“拿老弱妇孺作要挟,你也配得上‘贤’字半分!”
唾骂声此起彼伏,百官或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殿上的贤王;或痛心疾首,为自己曾经的轻信懊悔不已。
可再多的斥责与愤懑,也冲不破殿外层层叠叠的玄甲卫士,那些寒光闪闪的刀刃,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所有人困在这绝望的牢笼里。
内眷们的哭声还在耳边萦绕,贤王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愧色,反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声音冷得像冰:“诸位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之事,顺我者,保全家性命;逆我者……便看着你们的妻儿受尽苦楚吧。”
这话如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底。
众人才恍然惊觉,一切都太晚了。
此刻再骂、再怒,也改变不了内眷被攥在对方手中的事实——反抗只会让至亲遭殃,可屈膝屈服,又怎能甘心?
绝望如潮水般漫过殿中每个人的心头,连空气都变得沉重窒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死寂与挣扎交织的瞬间,有人忽然瞥见殿角的阴影里,缩着几道纤弱的身影——正是戚氏与姜予棠、童锦瑶等人以及她们的侍女。
她们借着立柱与屏风的遮挡,尽量压低身形,竟避开这场了纷争,只是没想到却还是被人瞧了去。
那瞧见她们的官员正想悄悄示意她们再躲远些,免得被贤王当作新的要挟,却见内眷中有人忽然挣脱了侍卫的阻拦,踉跄着冲出阴影,直奔殿中,对着贤王高声喊道:“贤王!你放了我,我告诉你齐国公夫人在哪!”
这话如惊雷般炸响在殿内,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那名侍女身上,满是惊愕与不解。
齐国公夫人!
贤王面上一喜,他暗中搜捕多时却一无所获,此刻听闻消息,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厉声追问道:“你此话当真?若敢欺瞒本王,定让你碎尸万段!”
“自然当真!”那人虽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微微发颤,却强撑着挺直了脊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只要你放我安全离开这皇宫,我立刻就指给你看!”
贤王眯起眼睛,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见她眼底满是求生的急切,不似作伪,便冷声道:“好,本王信你一次。说,她在哪里?”
那人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手越过殿中跪拜的人群、厮杀的卫士,指向了殿内一处意想不到的地方,声音陡然拔高:“她就在……西侧偏殿的屏风后!”
说完,那侍女见贤王神色未变,竟当是默许了她的逃离,转身便朝着殿外狂奔,裙裾扫过冰冷的金砖,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
可她刚踏过门槛,贤王身侧的侍卫便已张弓搭箭,寒光一闪,羽箭如流星般破空而去,精准地穿透了她的后心,鲜血瞬间染红了素色的衣袍。
她踉跄着扑倒在地,指尖还残留着对自由的念想,瞳孔里映着殿宇的飞檐,到死也不明白,为何一句沉默,竟成了催命的符咒。
然贤王只眼中阴光一闪,哪有半分犹豫,当即厉声下令:“来人!分两队人去西侧偏殿,务必将齐国公夫人拿下,不得有误!谁敢让她跑了,提头来见!”
话音未落,殿外立刻冲出数名身着玄甲的侍卫,他们手持寒光凛冽的利刃,脚步沉猛如雷,朝着西侧偏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满殿百官皆是一惊——谁都知晓齐国公与夫人夫妻情深,成婚数十载相濡以沫,从无半分嫌隙,早已是朝中人人称颂的佳话。
如今夫人身陷险境,齐国公素来重情重义,又怎可能坐视不理、见死不救?
果不其然,那几名侍卫刚绕过殿中粗壮的立柱,眼看就要逼近西侧偏殿入口处的雕花屏风,正与贤王的侍卫缠斗的齐国公猛地挣脱纠缠,他肩头已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官袍,却全然不顾疼痛,双目赤红如血,朝着侍卫们怒吼道:“住手!谁敢动我夫人一根汗毛,我今日便与他不死不休!”
殿角的姜予棠、童锦瑶等人看得真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满心都是刺骨的恨意。
她们比谁都清楚,那人分明是被贤王的威势吓破了胆,才敢指认。
可她们此刻身处暗处,若是贸然出声,不仅救不下大家,反而会暴露她们的位置,甚至连累更多人陷入险境。
万般焦灼之下,她们只能死死咬住唇瓣,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愤懑与担忧,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唯有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燃起来,烧得眼眶发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领头侍卫的手已快要触到屏风的雕花边框,那冰凉的木质纹理近在咫尺,暗格后的气息仿佛都已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而怀清早已趁着殿中混乱,借着人群的遮挡,悄无声息地挪动了脚步,一点点靠近西侧偏殿的方向。
在侍卫即将抵达屏风前的刹那,她忽然身形一晃,像是被脚下繁复的锦缎地毯绊倒,身子直直向前扑去,径直撞向了那名领头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