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门玉符化作的齑粉自指缝间簌簌滑落,苏澈立于问剑台边缘,山风拂动他略显单薄的衣袍,却吹不散眉宇间那凝聚的寒意。
“钥匙”、“身边”、“轮回”。
三个词,如同三把无形的锁,将原本因摧毁锚点而稍显明朗的局势,再次拖入了更深沉的迷雾之中。
云浅雪来到他身旁,看着他凝重的侧脸,轻声问道:“天机门又传讯了?说了什么?”
苏澈没有隐瞒,将玉符中的信息告知。云浅雪闻言,俏脸也是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握紧了青鸾剑柄。慕岚烟的灵体也显化而出,虚幻的面容上布满凝重。
“钥匙……指的是什么?开启何物之钥匙?”慕岚烟沉吟,“归墟锚点已毁,难道还有比锚点更关键的‘锁’存在?”
“身边……”云浅雪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苏澈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这个范围太广,也太令人不安。宗门长老?亲近弟子?亦或是……她不敢深想。
“轮回……”苏澈咀嚼着这个词,眼神深邃。他回想起初代剑主传承中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关于上古,关于归墟的起源,似乎隐约提及过某种涉及灵魂本质、超越生死的循环体系,但信息残缺,难以拼凑。“此‘轮回’,与归墟有何关联?”
疑云重重,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在不知不觉间笼罩而下。
“天机门两次示警,皆非空穴来风。”苏澈沉声道,“陈玄曾言,需小心身边之人。如今这‘钥匙’又藏于身边……看来,归墟的渗透,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也更隐秘。”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慕岚烟:“岚烟前辈,您灵体完整,对气息感知最为敏锐。宗门之内,尤其是核心区域,近期可有任何异常?哪怕是极其细微的、与以往不同的波动?”
慕岚烟闭目凝神,庞大的神念如同水银泻地,细致地扫过万剑峰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殿宇,乃至每一个弟子。片刻后,她睁开眼,摇了摇头:“宗门大阵已成,更有青莲坐镇,净化之力无时无刻不在运转。至少在此峰范围内,我未察觉到任何明显的归墟污秽气息。若有潜伏者,其隐匿手段必然极高明,或者……其本身并未被完全侵蚀,只是某种‘标记’或‘引信’。”
这个结论让气氛更加压抑。一个无法被轻易察觉的“身边人”,如同藏在鞘中的毒刃,不知何时会暴起发难。
“或许,‘钥匙’并非指某个人,而是……某件物品?或者……某种特定的条件?”云浅雪提出另一种可能。
苏澈若有所思。他内视己身,混沌洞天、青莲道种、天门印记、【试剑】古剑……这些皆可算是独一无二的“钥匙”,但显然并非天机门所指。宗门之内,又有何物能被归墟视为“钥匙”?
“轮回……”他再次念及这个词,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看向慕岚烟,“前辈,您曾言,您之灵体转世,与剑墓守护之灵有关,乃是某种特殊的‘轮回’。可知晓此界,或者说,上古时期,是否存在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轮回’体系?譬如……生灵死后,魂魄归往何处?如何转生?”
慕岚烟灵体微震,露出追忆之色:“上古时期,天地规则完善,确有轮回之说。传闻有‘幽冥地府’,执掌万物生死轮回,维持天地平衡。然自归墟之劫后,天地崩坏,法则残缺,轮回秩序亦随之混乱、崩解。具体如何,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便是初代祖师,所知亦不详。”
轮回崩解……
苏澈眼神微动。归墟的目的是终结一切,让万物归于寂灭。而轮回,从某种意义上是生命另一种形式的“延续”。这两者,本质上是相悖的。归墟关注“轮回”,是为了彻底破坏它?还是……想利用这崩解的轮回,做些什么?
“钥匙”、“身边”、“轮回”……这三者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线索太少,如同雾里看花,难以窥得全貌。
“此事急不得,敌暗我明,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苏澈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冷静道,“当务之急,依旧是恢复伤势,提升实力。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应对一切变数。”
他看向云浅雪和慕岚烟:“在我恢复期间,有劳你们多加留意,尤其是宗门内一些古老典籍、被封存的遗迹,或是一些……看似寻常却与‘轮回’、‘魂魄’有所关联的人或物。”
两女点头应下。
就在这时,一道传讯剑符自藏经阁方向飞来,落入墨渊长老手中。他查阅后,脸色微变,快步上前禀报:“宗主,刚收到外界传讯。近几日,中州各地,尤其是几处上古战场与大规模凡人聚居的城池,接连出现诡异的‘魂寂’现象!”
“魂寂?”苏澈皱眉。
“是。”墨渊长老语气沉重,“并非死亡,而是生灵的‘魂力’在短时间内莫名枯竭,变得浑噩痴呆,如同失了魂。修士尚且能以修为硬抗,但凡人……几乎无一幸免!范围极广,且毫无征兆!有擅长魂道的修士探查,言及那些枯竭的魂力,并非消散,而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走’了!”
抽走魂力?!
苏澈、云浅雪、慕岚烟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联想到刚刚提及的“轮回”与魂力枯竭……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苏澈心头。
归墟……难道在收集魂力?它们想用这些魂力做什么?与那所谓的“钥匙”和“轮回”,又有何关联?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刚刚平静不久的局势,再起波澜。而这一次的危机,似乎更加诡异,更加……触及根源。
苏澈望向远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落在了那些正遭受“魂寂”之苦的生灵身上。
他必须尽快恢复。
这场关乎存亡的迷雾,必须由他亲手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