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儿猛地睁开眼，宿醉般的眩晕让她晃了晃脑袋，满头青丝乱糟糟地披散着，衬得那张明艳的脸多了几分狼狈。
身上的素色长衫松松垮垮，袖口还沾着点泥土——显然是金吒昨夜给她换的。
“哈哈哈！”
她忽然拍着大腿笑起来，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啊哈！逃出来了！这下可没人管我，能好好干些‘坏事’了！”
正得意间，她眼角余光瞥见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李靖夫妇端坐中间，身边围着四个孩子，金吒站在最右边，少年时的他眉眼已见俊朗，只是嘴角抿得紧紧的，带着点倔强。黄儿的笑声戛然而止，手忙脚乱地扒拉着头发，指尖凝聚起微弱的灵力，乱糟糟的青丝瞬间变得顺滑，松垮的衣衫也被她悄悄理得整齐些，倒有了几分清秀模样。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金吒端着碗清粥走进来，晨光落在他肩头，衬得他眉眼愈发温润。
“姑娘，你醒了？”
黄儿眼珠一转，瞬间换上副怯生生的模样，脸颊微红，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声音软得像：
“你、你好啊……”
话音未落，她忽然往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金吒的腰，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十足一副扭捏撒娇的姿态。
金吒手里的粥碗差点脱手，整个人僵得像块石头，脸颊“腾”地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哇，你、你你……”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只觉得怀里的人软软的，带着股淡淡的草木香，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好、好主动……”
黄儿埋在他怀里，肩膀轻轻耸动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抽抽噎噎地说：
“我、我是个孤儿，无家可归，多谢公子昨夜收留，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可是……”
金吒被她哭得心慌，刚想抬手拍拍她的背，又觉得不妥，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那就是你同意收留我啦？”
黄儿猛地抬起头，眼底哪还有半分泪水，亮晶晶的，满是狡黠。
金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半拖半拽地往饭厅走。
此时李靖和殷十娘正在用午饭，桌上摆着清蒸鱼、炒时蔬，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见金吒带着个陌生女子进来，两人都停了筷子。
“金吒！”
殷十娘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压低声音问，
“这个是谁？”
李靖则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拦在黄儿面前，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她：
“这位姑娘面生得很，不知从何处来？”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说起来，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会半夜爬进别人的房间？”
“她是个好姑娘！”
金吒急忙辩解，挣开殷十娘的手走到黄儿身边，
“她无家可归，我们收留她吧！”
“金吒，金吒救我！”
黄儿立刻往金吒身后躲，怯生生地探出头，眼眶红红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着魔了不成？”
殷十娘气得拉住金吒，
“这姑娘来历不明，怎能随便留在府里？”
“爹，娘，她真的很可怜！”
金吒急得脸都红了，
“她是孤儿，昨天夜里爬进我房间，也是走投无路了……”
“嗯，对对对，我是孤儿。”
黄儿从金吒身后探出头，还故意挖了挖鼻孔，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倒和刚才的柔弱判若两人。
李靖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皱得更紧：
“金吒你看，哪有好姑娘会当众挖鼻孔的？这就跟天上掉下来个美女似的，十有八九有诈！”
“可是……”
金吒还想争辩，却被殷十娘狠狠瞪了一眼。
黄儿见势不妙，又往金吒怀里缩了缩，声音软软的：
“公子，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金吒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心又软了下来，梗着脖子对李靖和殷十娘说：
“我们府里那么多仆人，多她一个也不多！我确定要收留她！”
殷十娘和李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容易信别人？
黄儿偷偷从金吒身后露出半张脸，冲李靖夫妇做了个鬼脸，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李府的书房里，殷十娘让人拟了份打工合同，墨迹未干的纸页上写着“女仆工作”几个字。
金吒拉着黄儿站在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沿，忍不住问：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地叫。”
黄儿的心思全在门外，眼神时不时瞟向院外的街道，生怕天庭的天兵天将突然从天而降。
听到金吒问话，她随口应道：
“黄儿。”
“黄儿？”
殷十娘端着茶杯，挑眉看了她一眼，
“这名字倒简单。算了，金吒这孩子向来淘气，既然收留你下来做工，就得守李府的规矩。”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黄儿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陈塘关的李府，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当差都没机会，你得懂得珍惜。尤其……要对金吒好点，明白吗？”
“娘！”
金吒连忙打断她，脸颊微红，
“能不能把黄儿的合同给我？这样她就是我的仆人了。”
殷十娘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你爱怎样就怎样，反正合同签了，跑不了。”
金吒接过合同，像得了宝贝似的紧紧攥在手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底的笑意亮得像星星。
殷十娘看着儿子这副模样，悄悄碰了碰李靖的胳膊，压低声音：
“你看这小子，不对劲啊。”
李靖捻着胡须，目光在金吒和黄儿之间转了转，若有所思：
“这黄儿来历不明，金吒却这般上心……怕是没那么简单。”
而此时，陈塘关城外的一处屋檐上，红儿一身素衣立在瓦上，风拂动她的衣袂，发丝在风中轻扬。
她指尖的灵石微微发亮，目光锁定远处的李府，轻声道：
“找到了，黄儿的气息就在那里。”
旁边的紫儿穿着粉色罗裙，踮着脚往李府的方向望，却什么也没看见，只好拉住红儿的袖子，声音软软的：
“红儿姐姐，我怎么既感受不到气息，也看不到人影啊？”
她说着，还想像小时候那样抱住红儿的胳膊撒娇。
红儿却轻轻推开她，语气带着点严肃：
“少来这套。说明你的灵力还不够，得好好练。”
她指尖的灵石光芒更盛，
“看我用定身咒捉住她，这次定能让她乖乖跟我回天庭。”
李府门口，黄儿正用千里眼扫视着城外，恰好对上红儿的目光。
她眼珠一转，索性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双手叉腰，冲红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十足一副挑衅的模样。
“呵，在挑衅我？”
红儿看着她那副样子，反倒笑了，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有趣。等我捉住她，父皇母后定会夸奖我的。”
就在红儿要念动咒语时，金吒忽然从府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块刚做好的兔子形状的苹果。
黄儿见状，立刻收敛了挑衅的姿态，几步跑到金吒身边，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胳膊，脑袋往他肩上蹭了蹭，声音甜得发腻：
“金吒~你看谁来了？”
金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一愣，脸颊瞬间红透，手里的苹果差点掉在地上：
“黄、黄儿，你怎么了？”
红儿的动作顿住了，眉头紧紧皱起：
“她怎么和凡人扯上关系了？”
“大姐！”
紫儿连忙拉住她，语气带着点焦急，
“你忘了吗？父皇母后说过，神仙不能对凡人动手，更不能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这是天规啊！”
红儿盯着远处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
“可黄儿是天庭要犯，岂能容她在凡间胡闹？我才不管什么天规，今日必须捉住她！”
“大姐！”
紫儿用力拉住她，
“你要是在凡人面前动用仙术，惊动了凡间百姓，后果更严重！父皇母后会生气的！”
红儿看着黄儿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懵懂的金吒，终究是咬了咬牙，收回了灵力。
灵石的光芒渐渐黯淡，她深吸一口气：
“好，我暂且不动手。但她既然躲进了李府，总有落单的时候，我有的是耐心等。”
紫儿这才松了口气，抬头望向李府的方向，心里暗暗祈祷：黄儿姐姐，你可千万别再惹事了。
李府门口，黄儿偷偷抬眼看向红儿藏身的屋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黄儿心想：想捉我？没那么容易。有这个傻乎乎的凡人在，看你们敢不敢动手。
她往金吒身边靠得更紧了些，故意大声说：
“金吒，我们进去吧，外面风大。”
金吒晕乎乎地被她拉着往里走，手里的兔子苹果轻轻晃着，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黄儿，阳光落在她笑靥如花的脸上，竟觉得比手里的苹果还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