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之光如同亿万根灼热的银针,刺入千面的灵魂。守夜人的金光在这极致纯净的力量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飞速消融。她感觉自己的意志、记忆、甚至对“守护”这一概念的执着,都在被无情地剖析、剥离。剧痛远超肉体层面,那是存在根本被否定的终极痛苦。但她咬紧牙关,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林奇的方向,将绝大部分净化光束的威能硬生生扛了下来,为林奇争取着那渺茫的契机。
“林奇……快……”她的意念在痛苦中变得模糊,只剩下本能的呼唤。
哈克和老莫在边缘苦苦支撑,他们的灵魂如同被放在砂纸上摩擦,属于“星海游民”的自由不羁特性与这强制性的纯净格格不入,每一次抵抗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阿吉蜷缩在地,小脸扭曲,她体内融合的多种文明力量在净化下激烈冲突,仿佛要将她从内部分解。工匠的机械逻辑面对这种直接作用于信息本源的攻击几乎无效,只能依靠构成身体的稀有金属硬抗,体表不断迸发出细碎的火花。
整个晶体大厅化作了残酷的炼狱,纯净的光芒意图抹去一切“不洁”,而星灵之舟的成员们,则以各自的意志和特性,进行着绝望的抗争。
处于风暴中心的林奇,承受着最为狂暴的冲击。左臂的寂灭烙印如同被激怒的凶兽,暗蓝色的归墟之力疯狂涌动,对抗着试图将其“净化”的白光。两股宇宙本源级力量的在他体内激烈绞杀,他的身体变成了战场,经脉扭曲,灵魂仿佛要被撕成两半。腕上的碎片印记光芒明灭不定,试图调和,但在这种层级的冲突面前,显得力不从心。
就在林奇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堕入永恒虚无的边缘,千面那饱含痛苦与坚守的呼唤,如同黑暗中最后的一颗星辰,穿透了毁灭的浪潮,映入了他的心灵深处。
紧接着,是哈克不甘的怒吼,是老莫顽强的闷哼,是阿吉压抑的啜泣,是工匠逻辑核心过载的蜂鸣,是星舟之魂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求生波动……
这些声音,这些意志,这些属于“星灵之舟”的、混乱却充满生机的“变量”特质,与诺亚之心那冰冷绝对的“纯净”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毁灭(寂灭)与创造(源初)……秩序(纯净)与混沌(变量)……
两种极端的力量在他体内碰撞,两种对立的理念在他意识中交锋。
不……不应该是这样……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从林奇近乎湮灭的意识中升起。
归墟不是终点……源初亦非完美……
变量的意义……在于可能性……在于……平衡!
仿佛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的脑海!林奇那即将消散的意志,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凝聚力!他没有强行去压制或顺从任何一方,而是以一种玄而又玄的感悟,引导着腕上碎片印记的力量,不再是调和,而是构建!
以碎片印记中蕴含的那一丝最本源的、“庇护”与“传承”的意蕴为支点,以自身历经磨难锤炼出的坚韧意志为杠杆,他竟然尝试在这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中,强行搭建一个临时的、极其不稳定的平衡点!
暗蓝色的寂灭之力不再疯狂冲击,而是如同百川归流,被引导着环绕在支点一侧,代表着“终结”的必然;乳白色的净化之光(本质是弱化的源初之力)也不再试图抹杀,而是被吸引着环绕在另一侧,代表着“开端”的纯净。
两种力量并未融合,依旧泾渭分明,相互排斥,但在那脆弱的支点作用下,达到了一种动态的、岌岌可危的平衡!一种介于“有”与“无”、“秩序”与“混沌”之间的奇异状态!
这一刻,林奇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再是混乱的冲突,而是一种内敛的、蕴含着生灭轮回奥义的 和谐韵律。
“诺亚之心”那冰冷纯粹的旋转,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射向林奇的净化光束,威力骤然减弱,仿佛系统正在重新评估这个无法理解的“异常变量”。
施加在千面等人身上的压力也随之大减。哈克和老莫瘫软在地,大口喘息。阿吉体内的冲突渐渐平息,虚脱地昏睡过去。工匠勉强维持着站姿,晶体右眼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林奇。
千面承受的压力最大,此时终于支撑不住,守夜人金光彻底消散,她单膝跪地,面具下渗出血丝,但看向林奇的目光中,却充满了震撼与一丝希望。
林奇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左眼深处,那片终极的黑暗依旧存在,但不再狂暴,而是如同宇宙的背景,深邃而平静;右眼之中,那混沌的星海也并未消失,但多了几分有序的流转,仿佛初生的星系。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由寂灭与源初之力构成的平衡光球,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
“纯净……不是唯一的秩序。混沌……也非永恒的归宿。”
他抬头,望向那缓缓旋转的“诺亚之心”,目光平静而坚定:
“我们的存在,我们经历的混乱与苦难,我们承载的文明火种……这一切‘变量’,或许正是这片绝望宇宙中……最后的‘希望’本身。”
“诺亚之心……你守护的‘纯净’,真的能抵御‘源初协议’的‘重启’吗?”
“或许……你需要一点不一样的‘帮助’。”
随着他的话语,掌心那微小的平衡光球,缓缓飘向“诺亚之心”。这一次,不再是冲突,而是一种……展示,一种证明。
“诺亚之心”的光芒闪烁不定,那冰冷的程序化意念似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和计算。整个晶体大厅内,只剩下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和众人紧张的心跳声。
生死的天平,在这一刻,达到了微妙的平衡。而指针会偏向哪一方,取决于这古老造物最终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