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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宣布投票延期的槌音落下,会议在一种略显沉闷和诡异的气氛中休会。

没有胜利的欢呼,也没有失败的叹息,只有一片若有所思的寂静,以及无数道含义复杂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

走出会场,威廉·霍夫曼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得意,只有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他迅速回到己方的临时指挥中心,一间安保严密的酒店套房。

“三天时间,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充裕。” 霍夫曼看着墙上巨大的电子地图,上面标注着各个关键国家的代表信息和倾向性评估,

“第一阶段捧杀离间效果显着,凌默缺席就是最好的证明,华国内部和他们的联盟已经出现裂痕。

现在进入第二阶段:精准分化,利益置换。”

他的指令清晰而冷酷:

“对凌默的赞美不能停,而且要升级。联系几家有分量的艺术基金会和大学,可以考虑授予他一些虚衔或发起以他命名的研究项目风声。

重点渲染西方对他的才华求贤若渴、不惜代价希望他留下发展的氛围。

同时,在华语网络和特定渠道,加大凌默可能接受西方优厚条件的内幕投放,务必让华国内部的怀疑情绪持续发酵,最好能引发更激烈的争论甚至对立。”

“列出所有今天态度暧昧、以及原本倾向华国但立场可能松动的国家名单。

分成A、b、c三级。

A级暂时不动,避免打草惊蛇;b级由高级别外交官和文化使者进行一对一秘密约谈,核心是两点:

第一,暗示华国内部不稳,跟随其风险增大;

第二,提出具体的、有吸引力的双边文化合作项目、技术援助或贸易优惠作为交换条件,甚至可以暗示在联合国其他议题上予以支持。”

“c级由技术官僚和学者出面,以学术交流、文明研究为名接触,重点展示西方文明的开放性和资源丰富性,淡化政治色彩,先建立好感,再潜移默化地影响其倾向。”

“对于少数几个可能被华国争取过去的关键小国,准备一套组合拳:经济层面暗示可能的审查或障碍;

舆论层面可以适时曝光其国内一些人权或民主方面的问题;在国际组织层面,可以暗示其某些提案可能会遇到困难。”

“记住,” 霍夫曼最后强调,“动作要快,要准,要隐秘。

充分利用这三天,把可能的票数差距拉到安全范围。

三天后,我要看到的是一个分裂、犹豫、难以形成统一战线的对手阵营。”

命令下达,庞大的西方外交与文化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纽克城的各大高级餐厅、私人俱乐部、甚至一些画廊和音乐厅,在随后三天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回到驻地,华国代表团的氛围凝重得几乎化不开。短暂的休会,带来的不是喘息,而是更巨大的压力。

“三天……他们争取到了三天游说的黄金时间!” 李革新一拳砸在桌上,桌上茶杯乱跳,“我们太被动了!”

许教授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现在说这些没用。当务之急是,我们如何利用这三天?我们有什么牌可以打?”

众人沉默。凌默的缺席像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所有策略。他们失去了最具攻击性和说服力的矛尖。

“解释!我们必须向我们的朋友,向那些动摇的国家解释清楚!” 周亦禾急道,“解释凌默老师只是正常的休整,解释我们内部的团结,解释我们的承诺不变!”

“怎么解释?” 陈教授苦笑,“说官方文件是关怀?说凌默自己愿意休息?谁会信?越是刻意解释,越显得心虚。西方巴不得我们大张旗鼓地去解释,那样反而坐实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夏瑾瑜看着争论的众人,又想到独自在房间的凌默,心中刺痛。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或许……我们不能只解释。我们更需要展示和行动。”

所有人都看向她。

“展示什么?” 许教授问。

“展示即使没有凌默老师,我们依然是一个团结、高效、有清晰战略和执行力的团队。” 夏瑾瑜思路逐渐清晰,“展示我们的文明传承与推广计划是系统、务实、有普惠性的,不是依赖某个个人。

行动……我们需要抓紧这三天,不是去空洞地保证,而是去推动一些具体的、可见的合作意向或成果,哪怕只是意向书或谅解备忘录,用事实来证明我们的诚意和能力。”

许教授眼睛微微一亮:“有道理。我们不能被对手牵着鼻子走,只想着防守和辩解。我们要主动出击,用实质性的东西吸引人。”

“可是,时间太紧了,能谈成什么实质性的?” 有人质疑。

“谈不成大的,就谈小的。文化展览交流、青年学者互访、语言培训合作、传统医药推广试点……什么都行!”

夏瑾瑜语气坚定,“关键是让外界看到,华国文明是开放的、愿意分享的、有能力落地的。

同时,对于沙尔卡、雪山之国这样的坚定朋友,我们要给予更紧密的沟通和更高规格的礼遇,巩固核心。”

计划迅速成型。

代表团分成数个小组,由许教授、陈教授、李革新、周亦禾分别带队,携带精心准备的文化合作“套餐”,开始争分夺秒地约见关键国家的代表。

他们的目标不再是空洞地争取选票,而是务实地探讨合作可能,用具体的蓝图和诚意来打动对方。

同时,国内也在夏瑾瑜的紧急沟通下动了起来。

文化部、教育部、广电总局等多个部门联动,迅速整理出一批“可立即启动”或“有良好基础”的国际文化交流项目清单,并提供政策支持承诺,为前方谈判提供弹药。

凌默的房间里,他依旧安静。

夏瑾瑜在会议间隙匆匆回来,向他汇报了延期的情况和代表团的应对策略。

凌默听完,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按计划做就好。”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阴郁的天空。威廉·霍夫曼……这个名字他记下了。

对方确实是个高手,一套组合拳打得华国这边相当难受。但他凌默,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拿起手机,沉吟片刻,发出几条简短的信息。

一条给李泽言,一条给皇家艺术学院的查尔斯院长,还有一条……给了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加密号码。

然后,他打开电脑,开始撰写一份东西。不是声明,不是辩驳,而是一份…… 《关于系统性构建跨文明艺术创新与人才培养合作机制的初步构想》 。

文字严谨,框架清晰,充满了前瞻性和可操作性。他写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他知道,单纯的解释和防守没有意义。霍夫曼的阳谋建立在制造“不确定”和“怀疑”上。

要破解它,或许需要提供另一种更具吸引力的“确定性”和“未来”。

他这份构想,未必能在三天内起到作用,但它是一颗种子,也是一种姿态。

而那几十个态度暧昧或中立的国家的代表们,则成了这三天最“忙碌”也最“谨慎”的人。

他们的酒店房间电话和访客络绎不绝,西方的“诱惑”和华国的“诚意”接踵而至。

他们需要仔细权衡:跟随华国,可能获得深厚的文明资源和一个庞大市场的友谊,但要承担西方描述的那些“不确定性”和可能随之而来的压力;

倒向西方,或许能获得更直接的经济利益和技术支持,但又怕丧失独立性,沦为附庸。

沙尔卡的莎玛公主在阅读了华国提出的深化艺术基金会合作的具体方案后,与拉赫曼亲王进行了长谈。

雪山之国的阿尔丹大祭司则更加关注华国提出的关于传统医药与雪山草药学合作研究的提议。

他们支持华国的立场没有改变,但也在审视华国在压力下的韧性和创造力。

这延期的三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着无形的交锋、利益的算计和人心的摇摆。

华国代表团在巨大的压力下艰难地寻找破局点,西方阵营则在优势下步步紧逼,而那些手握选票的国家,则在等待更好的价码,或者,一个能让他们最终下定决心的理由。

纽克城上空,阴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那个缺席的身影,他的平静之下,是否也在酝酿着足以改变棋局的力量?时间,在滴答声中流逝,将答案留给了最后时刻。

就在纽克城的文明博弈进入白热化的幕后较量时,华国内部的舆论场,也因凌默的“被休息”而彻底炸开了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与撕裂。

“理性清醒派”声音渐起: 这部分人或被西方精心炮制的“捧杀”信息潜移默化影响,或本就对凌默火箭般的崛起心存疑虑,此刻抓住了“缺席关键会议”这个“实锤”。

“看吧,我就说有问题!官方都让他‘休息’了,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之前吹得那么神,好像没他不行,现在不也没出什么乱子?说明咱们国家人才济济,不缺他一个。”

“捧得越高,摔得越狠。年轻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经不起诱惑啊。”

他们倾向于相信官方“休息”决定背后的“深意”,认为这是对可能“不稳定因素”的预防性措施,甚至暗自觉得“去神化”未必是坏事。

“吃瓜乐子人”狂欢: 对于庞大的网络围观群体而言,这无疑是一场顶级大戏。

“年度大瓜!默神被雪藏了?是不是要有更劲爆的内幕?”

“管他谁对谁错,我就想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反转!”

“搬好小板凳,坐等后续!两边粉丝快打起来!” 他们不关心真相与代价,只热衷于话题的热度和戏剧性的冲突,不断搬运、加工、玩梗,让事件在娱乐化的狂欢中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忠实拥趸”的无力抗争与心灰意冷: 凌默的粉丝群体,尤其是那些真心欣赏其才华、认同其理念的核心支持者,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无力之中。

他们坚信凌默的品格与立场,疯狂辟谣,列举凌默过往的言行与贡献。

“那些照片能说明什么?文化交流不正常吗?”

“西方突然变脸吹捧,明显是离间计!有点脑子都能看出来!”

“凌默为华流做了多少?你们就这样对他?” 然而,他们的辩驳在“对方全是好话”、“官方已做决定”以及海量“吃瓜”和“质疑”声音的包围下,显得势单力薄,甚至被扣上“脑残粉”、“被洗脑”的帽子。

更有一部分粉丝,因为官方那个“休息”决定而感到心寒和失望,他们不怀疑凌默,却对“自己人”的处置方式感到愤怒与悲哀,有的选择沉默,有的则在愤怒中发出“保护我方凌默”、“寒心”的悲鸣。

“阴谋论”与“带节奏”者推波助澜: 一些别有用心的账号和媒体趁机兴风作浪。

他们编造各种“内幕”:从“凌默与高层理念不合”到“凌默家人已被控制”,从“西方天价合同已秘密签署”到“凌默即将在海外召开新闻发布会”……谣言越发离奇,却也越发吸引眼球,进一步搅浑了水,让真相更加难辨。

争论不休,撕裂严重。

从某种意义上说,官方让凌默“休息”,固然是迫于舆论压力和内部权衡的“牺牲”,但客观上,也确实让他暂时远离了国内这口沸腾的、充满毒汁的舆论大锅,算是一种另类的“保护”。

只是这种“保护”,对凌默本人而言,带着被剥夺舞台、被无声质疑的深深不公与刺痛。

纽克城驻地内,气氛同样微妙。

尽管代表团成员们深知凌默的付出与委屈,也全力投入到新的游说工作中,但面对凌默时,一种无形的尴尬和纠结弥漫开来。

夏瑾瑜是最典型的代表。

作为凌默的贴身助理,她习惯性地收集整理所有信息,准备向他汇报延期后的进展、各方的动态、代表团的应对策略……她拿着平板,走到凌默房门前,举起手,却久久未能落下。

汇报?他现在“被休息”了,严格来说已不属于代表团一线,继续向他汇报工作细节,是否合适?是否违反了“让他休息”的初衷?会不会给他带来额外的困扰或风险?

不汇报?他是凌默啊!是这一切的核心与灵魂!瞒着他,自己心里这关怎么过?而且,万一他有独特的见解呢?

纠结如同藤蔓缠绕心脏。最终,职业素养和对凌默的信赖让她轻轻敲了门。

凌默开门,神色平静如常。

“凌默老师,我……想向您汇报一下目前的情况和……” 夏瑾瑜斟酌着措辞。

话未说完,凌默轻轻抬手,打断了她。

“瑾瑜,”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界限感,“我现在不属于代表团前线序列。

相关的会议纪要和进展,你应该向许教授他们汇报。对我继续做工作汇报,是不合适的。”

“!!!”

夏瑾瑜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瞬间失语。

那股酸涩直冲眼眶,她连忙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体贴,他不想让她为难,不想让她违反规定。

可这种“体贴”,这种划清界限的“平静”,比任何责备都更让她难过,让她感到一种被推开的窒息般的失落。

不仅是夏瑾瑜,李革新、周亦禾,甚至许教授和陈教授,在面对凌默时,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纠结。

想和他商量,想听听他的看法,又怕打扰他“休息”,更怕触碰到那纸命令带来的无形隔阂。

大家来看他,往往只是坐一坐,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气氛总有些微妙的凝滞。

凌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理解大家的难处,也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不想成为团队里的那个“特殊的存在”,不想让大家因为顾及他而分心,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在场”而给对手留下更多攻击的口实。

于是,在投票延期后的当天下午,凌默背着一个简单的双肩包,出现在了客厅。

大家看到他这身行头,都愣了一下。

凌默对闻声出来的许教授、夏瑾瑜等人笑了笑,笑容轻松自然:

“大家别这么紧张。

既然休息,那就彻底一点。

我在这儿,你们反而束手束脚。我出去散散心,顺便……采采风,找找灵感。你们专心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他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出去买个菜。

“凌默,你这……” 许教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是劝阻?凭什么呢?是叮嘱注意安全?似乎又显得多余。

夏瑾瑜看着他背上那个简单的包,想到他可能要独自离开,去面对外面未知的一切,心一下子揪紧了。

她想说“我陪您去”,想说“至少带上定位设备”,但话到嘴边,却只能化为一声无力的:“您……您自己小心。”

凌默点了点头,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那眼神依旧平静深邃,仿佛能包容所有的担忧与不舍。

“走了。你们加油。”

他挥了挥手,没有多余的话语,转身,推开了驻地别墅的大门。

门外,是纽克城午后清冷的阳光和街道。

他单薄的背影融入其中,很快消失在转角。

他就这样,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抽离”姿态,离开了这个他一手凝聚、又因他而陷入困境的团队,也暂时离开了这场围绕他而起的、汹涌澎湃的漩涡中心。

留下的,是驻地内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以及一个悬而未决的巨大疑问:他去了哪里?在这至关重要的三天里,这位被“休息”的天才,真的只是去“散散心”吗?

风暴并未因他的离开而停歇,反而因为他的抽离,平添了几分难以预测的变数。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那扇关上的门,再次提了起来。

欧洲,一个以宁静湖光山色和古老小镇闻名的小国。

其首都机场规模不大,傍晚时分,航班稀疏,到达大厅里旅客寥寥,显得格外空旷静谧。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将大厅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橘色。

凌默随着稀疏的人流走出抵达通道。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色大衣,背着简单的双肩包,帽檐压得很低,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平静深邃的眼眸。

他步履从容,与周围拖着大件行李、神色匆匆的旅客形成了鲜明对比,更像是一个来此漫无目的游荡的孤独旅人。

他的目光,几乎没有在指示牌或接机人群上停留,仿佛早已确定了方向,径直朝着大厅某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走去。

就在那个被夕阳勾勒出柔和光晕的角落,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

一袭剪裁极简、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长款羊绒大衣,将她修长窈窕的身形完美包裹,衣摆垂至脚踝,随着空调的微风轻轻拂动。

同色的宽檐帽下,垂落着几缕乌黑如墨、丝缎般光滑的长发。

她也戴着口罩,遮住了令人遐想的容颜,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清澈如山间最纯净的寒潭,却又仿佛蕴藏着万千星河;

平静无波,却能在注视的瞬间,将人的灵魂都吸摄进去。

此刻,这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抵达通道的出口,眸中那亘古不变的清冷疏离,在夕阳的暖光下,似乎融化了一丝,染上了一抹难以察觉的、专注而温柔的期盼。

是叶倾仙。

她就像一幅定格在时光里的古典水墨画,与周围现代化的机场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并未因身处喧嚣的交通枢纽而减弱半分,反而更衬得她遗世独立,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却又因那份执着的等待,而有了真实的人间温度。

她几乎在凌默身影出现的刹那,就捕捉到了他。

尽管他包裹得严实,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和人流,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那种独一无二的气场,让她瞬间确认。

她微微挺直了背脊,原本自然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蜷缩了一下。

冰封般的眼眸,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了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那里面瞬间盛满了光。

凌默的步伐没有加快,但方向明确地走向她。

两人之间隔着最后十几米的距离,谁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挥手示意,只是目光在空中牢牢地锁定彼此。

终于,凌默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

四目相对。

他抬手,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口罩,露出了那张清俊而平静的脸。

帽檐下的眼神,卸去了在峰会上的锐利与深沉,只剩下一种归家般的松弛与温和。

叶倾仙也抬起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拉下了自己的口罩。

口罩滑落的瞬间,仿佛褪去了一层朦胧的薄纱,露出了那张足以让任何风景失色的容颜。

肌肤瓷白细腻,在夕阳暖光下仿佛透明,鼻梁挺秀,唇色是自然的淡粉,如同早春初绽的樱花。

最动人的依旧是那双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凌默的身影,里面所有的清冷都化为了纯粹而灼热的光。

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没有一个字的问候。

凌默张开双臂。

叶倾仙没有丝毫犹豫,如同倦鸟归林,又如水滴汇入海洋,轻盈却坚定地一步向前,投入了他的怀抱。

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他的气息刻入灵魂。

这个拥抱,紧密、自然,带着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与思念,仿佛分别的时光从未存在。

凌默也收紧手臂,将她纤细却柔韧的身躯完全拥入怀中,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清冽如雪后松林般的独特冷香。

短暂的静谧拥抱后,凌默微微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沉嗓音,含着笑意轻声问:

“想我了吗?”

叶倾仙在他怀里,用力地、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发出一声清晰而柔软的鼻音:

“嗯。”

依旧惜字如金,却饱含了千言万语。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牵挂,所有的信任与理解,都融化在这一声轻应和一个用力的点头里。

凌默低低地笑了,胸腔传来微微的震动。他松开一些怀抱,牵起她的一只手。

叶倾仙的手微凉,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天生适合执笔绘画或抚琴的手。凌默的手温暖而干燥,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住。

就这样,凌默一手拉着简单的背包带,一手紧紧牵着叶倾仙,转身,向着机场外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她白色的衣袂和他深色的大衣,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和谐无比。

他步履沉稳,她步态轻盈,两人并肩而行,虽然没有过多亲昵的举动,但那紧扣的十指和彼此间无声流动的安宁气息,却比任何热恋中的情侣都更显得亲密无间,心意相通。

机场大厅里偶尔有旅客投来惊艳或好奇的一瞥,为叶倾仙那惊心动魄的美丽,也为这对气质出众、默契十足的“情侣”。

但他们很快便收回目光,继续自己的行程。

没有人知道,这个刚刚抵达、牵着一位仙子般女孩手的低调男人,就是此刻搅动了全球文明峰会风云、正处于巨大舆论漩涡中心的凌默。

他就这样,悄然脱离了纽克城的战场,跨越重洋,来到了这个宁静的欧洲小国,牵起了叶倾仙的手。

仿佛外界的喧嚣、算计、质疑、争斗,都与他们此刻掌心的温度无关。

这里是只属于他们的,短暂而真实的宁静港湾。

时间倒退回凌默到达之前,欧洲这个宁静小国的某个艺术小镇。

叶倾仙正在一间租用的、光线极佳的工作室里。

她穿着素雅的棉麻长裙,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颈边。

她面前是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画,画布上是大片清冷朦胧的灰蓝色调,仿佛雪后初霁的天空,只在角落点缀着一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金色,象征着某种破晓的希望。

她的画笔悬在半空,眼神专注,整个人沉浸在创作的静谧世界里,仿佛与外界彻底隔绝。

就在这时,放在一旁调色盘边的手机,屏幕极短暂地亮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对她而言如同惊雷的特定信息提示音。

叶倾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这个提示音,只为一个人设置。

画笔“啪嗒”一声轻轻掉落在铺着报纸的地面上。

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立刻放下所有,甚至没顾得上擦去指尖沾染的一点颜料,快速拿起手机。

屏幕解锁,一条简短的信息跃入眼帘:

「倾仙,给我个地址。晚点飞机到。」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解释原因,甚至连“要不要来”、“方不方便”这样的询问都没有。

就这么一句,平静、直接,带着凌默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叶倾仙冰封般的眼眸,在看到信息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漾开剧烈的涟漪!

那里面长久以来的平静、专注、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寂,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喜、悸动和全然的专注所取代。

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她盯着那短短一行字,反复看了几遍,仿佛要确认不是幻觉。

然后,她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思考“他为什么突然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类问题,纤细的手指立刻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

她没有先发地址,而是先回复:

「好。几点?我去接你。」 同样是简洁,却充满了无需言明的在意。

得到凌默回复的机票信息,叶倾仙立刻站起身。

她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午后阳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染了些许颜料的衣裙,没有丝毫犹豫。

她先是迅速在网上查清了从她所在小镇驾车前往那个机场的最佳路线和所需时间。然后,她立刻开始行动。

她先是快步走向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洗去身上的颜料和工作室的气息。

接着,她打开那个简洁到近乎空旷的衣橱,里面多是素色、款式极简的衣物,几乎没有挑选,直接拿出了那件最常穿的、质感最好的米白色羊绒大衣,以及配套的帽子和口罩。

穿戴整齐后,她对着镜子,仔细地、一丝不苟地将长发梳理顺滑。

她没有化妆,她的容颜本就无需任何修饰。

但此刻镜中的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仿佛有星火在深处燃烧,为她清冷绝尘的气质平添了一份鲜活而动人的光彩。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画架前,看着那幅未完成的画,眼神温柔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将画布小心取下,用防尘布盖好。

然后,她拿起车钥匙,她为了在这里生活方便,特意考取了当地的驾照并租用了一辆低调的轿车,检查了证件和钱包,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她暂居的、充满她气息的空间。

没有留恋,没有迟疑。

对她而言,凌默的到来,优先级高于一切。

她锁好工作室的门,坐进驾驶座,启动汽车。

引擎发出平稳的低鸣,载着她驶离宁静的小镇,汇入通往机场的公路。一路上,她开得很稳,但心中那片名为“期待”的湖泊,却早已波澜荡漾。

她提前了近三个小时到达机场。

停好车,她步入空旷的到达大厅,选了一个既能清晰看到出口又相对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静静地站定,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她没有坐,只是站着,身姿挺拔如修竹,目光始终锁定着旅客出口的方向。

几个小时里,她几乎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只有那偶尔因期待而微微收紧的手指,和眼中越来越明亮的光芒,泄露了她内心并不平静的海洋。

此刻,车内空间狭小而私密,弥漫着叶倾仙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和一丝新车特有的皮革气味。

夕阳的最后余晖透过车窗,在她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凌默就坐在副驾驶,侧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正在开车的叶倾仙。

她开车的姿态很专注,双手稳稳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光影下美得惊心动魄,脖颈修长白皙,如同天鹅。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灼灼的视线,叶倾仙微微偏过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冰蓝色的眼眸中漾开一丝浅浅的笑意和羞涩。

四目相对,无声的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凌默忽然倾身过去,飞快地、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在她光滑细腻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浅尝辄止,一触即分。

叶倾仙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却没有躲闪,甚至在他吻上来的时候,顺从地、信任地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泄露了她内心的悸动。

直到他退开,她才缓缓睁开眼,眼眸里水光潋滟,脸颊飞起一抹极淡却动人的红晕,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更明显的弧度。

凌默坐回座位,看着她这副任君采撷又含羞带怯的模样,心情愉悦,笑着调侃道:

“不是说让你发个位置就好吗?怎么还劳驾仙子亲自来接驾了?”

叶倾仙目视前方,声音清泠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来了,我肯定要来的。” 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地间最自然的真理。

“哦?” 凌默挑眉,故意逗她,“失算了。我应该悄悄地来,突然出现在你面前,那才是真正的突击检查。”

叶倾仙闻言,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如冰珠落玉盘,清脆动听。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明亮而坦诚:“你随时可以来,随时欢迎你检查。”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罕见的俏皮,“欢迎查岗。”

“这么有信心啊?” 凌默继续逗她,“我来看看,这欧洲艺术之乡,遍地青年才俊,浪漫多情,我们仙子有没有偶尔动心,或者……不小心沉沦啊?”

“说什么呢!” 叶倾仙这次真的有些羞愤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一眼的风情,与她平时的清冷形成极致反差,格外诱人。

她立刻转回头,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路,但语气却无比郑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没有。就你一个。”

这简单的几个字,如同最纯净的誓言,掷地有声。

她的小女儿娇态与这郑重的承诺交织在一起,让凌默心头微微一震。

车厢内安静了一瞬。

凌默脸上的戏谑渐渐收起,他看着叶倾仙专注开车的侧影,声音低沉了几分:

“我现在可是个大麻烦,外面沸沸扬扬的。你就不怕?”

叶倾仙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转过头,目光依然看着前方延伸的道路,但她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入凌默耳中,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

“不怕。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你,我要你。”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煽情的告白,只有最直接、最纯粹的表白。

这恰恰是叶倾仙的风格,也是她能给予的最重承诺。

凌默沉默了。一股暖流混杂着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光滑细腻的脸颊,指尖带着温柔的温度。

“功力见长啊,仙子。” 他低声叹道,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感动和一丝调侃,“我都快被你攻陷了。”

叶倾仙感受着他指尖的触碰,脸颊微热,却任由他抚摸。

她小声反驳:“才没有。” 随即,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高兴就好。” 凌默收回手,重新靠回座椅,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松,“那……走吧!看看我们仙子打算怎么招待我这个麻烦。

你不会等会儿把我往酒店一扔,然后说我要去画室赶稿,你自己玩吧?”

“怎么会!” 叶倾仙立刻否认,语气有些急,似乎生怕他误会。

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呆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随即,一抹红霞从耳根迅速蔓延到脖颈,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句话里的含义,太过直白,也太过亲密。

凌默看着她瞬间红透的耳根和强作镇定的侧脸,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却没有再逗她,只是温声道:“好。”

叶倾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驾驶上。

车子平稳地驶离机场区域,向着她精心挑选的目的地而去,那是今天下午,在等待他的那几个小时里,她通过本地朋友推荐和反复查找,最终选定的一处极具特色、环境清幽、私密性极好的湖畔度假小屋。

她想给他最好的,哪怕只是短暂的停留。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泛起深蓝色的暮霭。

车灯划破渐浓的夜色,载着这对重逢的、彼此心意相通的男女,驶向一个暂时只属于他们的宁静世界。

外界的风暴、猜忌、博弈,都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此刻,只有她掌心的温度,他注视的目光,和车内流动的、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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