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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将白日里金碧辉煌的宫阙吞噬,只留下连绵起伏的、更显沉默压抑的巨大轮廓。宵禁的梆子声早已响过三巡,偌大的皇宫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寂静中隐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秘密与杀机。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正沿着宫墙投下的最深沉的暗影,以一种非人的轻盈和速度移动。正是易容改装后的冷焰。

她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低等杂役宫女服饰,脸上用了特制的药粉,掩盖了过于白皙的肤色,显得黯淡无光,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沉静如寒潭。

太后白日里那句捻着佛珠、意有所指的「京城不太平,商人慎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疑虑的波纹。吕后刚死,萧绝正在宫内发动血腥清洗,这位久居深宫、看似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太后,为何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慈宁宫外?又为何独独对她这个「商妇」说出那样的话?

是警告?是试探?还是…别有所图?

冷焰从不相信巧合。尤其是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每一个看似偶然的事件背后,都可能缠绕着无数精心编织的蛛丝。

慈宁宫位于皇宫西侧,相较于承乾宫、养心殿等处的紧张肃杀,这里显得格外静谧,甚至透着一丝不合时宜的祥和。宫门紧闭,只有檐下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晕。

冷焰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过高大的宫墙,落入慈宁宫的后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味,与别处尚未散尽的血腥气形成诡异对比。她伏低身体,感官提升到极致,耳中捕捉着风声、虫鸣、以及…极远处隐约传来的、被风撕扯碎的巡逻侍卫的脚步声。

慈宁宫内的守卫明显比外围稀疏许多,但也并非全无防备。几个关键的廊庑转角,仍有太监如同木雕般垂手侍立,看似打盹,实则耳朵微微颤动,警惕着四周。

冷焰耐心极佳,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利用花木、石雕、廊柱的阴影,完美地规避了所有明暗岗哨。她的目标明确——慈宁宫的正殿以及太后可能起居的暖阁。

就在她如同幽灵般滑过一片精心打理过的花圃,即将靠近正殿一侧的窗棂时,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寻常的脚步声,让她瞬间止住了身形,将身体彻底隐入一丛茂密的忍冬之后。

脚步声来自正殿后方一条更狭窄的甬道。那不是宫中太监惯常的细碎步伐,也不是宫女轻盈的脚步,更非侍卫沉重规律的靴声。那脚步落地极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沉稳和内敛,每一步的间隔几乎分秒不差,显出来人身负不俗的武功底子,且…极其小心。

深更半夜,太后的慈宁宫内,为何会有这样的高手悄然出行?

冷焰屏住呼吸,目光穿透枝叶缝隙,死死锁定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片刻,一个穿着深灰色、几乎看不出款式和身份的宽大衣袍的身影,从甬道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那人身形不高,略显佝偻,头上戴着宽大的风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完全分辨不出年龄和样貌。他(或她)警惕地四下环顾了一圈,随即加快脚步,径直走向正殿一侧的一扇不起眼的角门。

那扇角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一个穿着体面的老嬷嬷探出头来,同样紧张地看了看外面,才对那灰衣人点了点头。

灰衣人一闪身,便钻入了角门之内。门再次悄无声息地合拢,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是太后身边的人!那老嬷嬷冷焰有印象,白日太后身边随侍的就有她,似乎是太后从娘家带进宫的陪嫁心腹,人称徐嬷嬷。

太后的心腹嬷嬷,深夜秘密接见一个身份不明、身怀武功的灰衣人?

冷焰的心跳微微加速。直觉告诉她,她撞破了一些极其隐秘的事情。她不再犹豫,身体如同轻烟般从忍冬丛后飘出,绕到正殿另一侧,选择了一处窗棂格纹最为繁复、易于攀附且不易被察觉的角落。

她指尖探出几根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特制金属细钩,悄无声息地勾住窗棂缝隙,身体如羽毛般轻盈升起,贴近窗户。殿内灯火并不明亮,只在内室方向有微弱光晕透出。她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透过窗纸上一个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旧裂缝,向内望去。

里面并非正殿大堂,而是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静谧的暖阁。暖阁中央设有一张紫檀木佛桌,桌上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香炉里三炷线香正静静燃烧,吐出袅袅青烟。

太后并未穿着白日那身繁复宫装,只着一件深青色的常服,外罩一件绛色绉纱坎肩,花白的头发松松挽起,未戴任何首饰。她背对着窗户的方向,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禅椅上,姿态却并不放松。

那个神秘的灰衣人,就站在太后面前不远处,风帽已经取下,露出一张…极其平凡、甚至有些丑陋的脸。面容苍老,布满深刻的皱纹和几处明显的疤痕,一双眼睛却精光内敛,开阖之间偶尔流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厉芒。

「…消息确实吗?」太后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沙哑和紧绷,完全失去了白日里的慈和淡然。

灰衣人微微躬身,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如同砂纸摩擦,异常难听:「千真万确。‘蜂巢’传来的最后讯息,虽然零碎,但指向明确。吕后衣襟里藏着的,就是那东西。萧绝当时的神情做不得假,他是真的怕了。」

太后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了,指节有些发白:「血诏…先帝的血诏…竟然真的在吕氏那个毒妇手里!她藏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的、深刻的恨意。

「不止,」灰衣人缓缓摇头,眼神变得愈发幽深,「根据零碎信息拼凑,吕后临死前,似乎还对萧绝喊了一句…关于‘惠妃’…」

「惠妃?!」太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又立刻强行压下,变得愈发尖锐,「她提惠妃做什么?!那个贱人死了那么多年!难道…难道那血诏还和那个贱人有关?!」

窗外的冷焰,瞳孔骤然收缩!惠妃!萧绝的生母!太后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那种刻骨的厌恶和嫉恨,几乎要穿透窗户溢出来!

灰衣人似乎对太后的失态并不意外,声音依旧平板无波:「线索太少,无法确定。但‘蜂巢’提及,当时在场的,似乎还有第三方的人。那个献上血衣、后又夺走血诏的小宫女,身法诡异,不似吕氏或萧绝任何一方的人马。」

「第三方?!」太后猛地从禅椅上转过身!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且光线昏暗,冷焰依然能看清她脸上那混杂着惊疑、恐惧和极度不安的神情,「是谁?!难道…难道是北狄那边…?还是…先帝留下的那些…」她的话没有说完,似乎忌讳极深。

「不像北狄的手法。」灰衣人否定道,「倒像是…‘影子里’的风格。干净,利落,一击即退,不留痕迹。」

「‘影子里’?!」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他们…他们不是随着惠妃那个贱人一起消失了吗?!先帝答应过我的!他们早就该死绝了才对!」

「先帝的承诺,很多时候并非真相。」灰衣人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就像他承诺保您后位永固,承诺萧绝永不入京一样。」

太后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勉强平复下来,眼神变得怨毒而冰冷:「不要再提那个死鬼!他心里从来只有那个狐媚子!连死了都要留下祸害!」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但冷焰凭借过人的耳力,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那…那件事…血诏上…有没有提到那件事?!」

灰衣人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无法确定。血诏被血污浸染大半,内容难以辨认。且当时情况混乱,无人能细看。但…」

「但是什么?!」太后急切地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但是,吕后临死前喊出的那句关于惠妃的话,以及萧绝那异常惊恐的反应…让老奴觉得,那血诏的内容,恐怕不仅仅关乎萧绝弑父那么简单。」灰衣人抬起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直视着太后,「或许,它真的触及了…更深的东西。比如,惠妃的真正死因。」

「哐当!」一声轻微的脆响!

太后手边佛桌上的一盏清供瓷瓶被她骤然颤抖的手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惨白如鬼,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怕的诅咒!

「不!不可能!那件事…那件事绝不可能有人知道!先帝发过毒誓!所有知情人都已经…已经…」她的话语混乱而急促,呼吸变得粗重,「那血诏一定是假的!是吕氏那个毒妇伪造的!是用来陷害绝儿的!对!一定是这样!」

她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但颤抖的声音和惊惶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内心真正的恐惧。

灰衣人静静地看着她失态,没有再说话。

窗外的冷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爬升!惠妃的真正死因?!太后此刻的反应,几乎已经昭然若揭!惠妃的死,绝非外界所知的郁郁而终或暴病身亡!而是与太后有关!甚至…与先帝有关?!而这件事,似乎比萧绝弑父更加隐秘,更加可怕,是太后乃至先帝都极力想要掩盖、甚至不惜灭口的绝对秘密!

而那卷血诏…难道不仅记录了萧绝弑父的罪行,还记录了惠妃之死的真相?!

就在这时,灰衣人的耳朵微微一动,猛地转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向冷焰藏身的窗户!低喝一声:「谁?!」

冷焰心中警铃大作!她被发现了!这灰衣人的感知竟然如此敏锐!

几乎在灰衣人出声的同时,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乌光从他袖中闪电般射出,直奔冷焰所在的位置!速度快得惊人!

冷焰反应极快,在对方转头的瞬间已然松手下落!身体如同柳叶般在空中强行一扭!

「嗤!」那点乌光擦着她的鬓角飞过,深深钉入她身后的廊柱,竟是一枚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

一击不中,灰衣人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扑至窗前,一掌拍向窗棂!

「砰!」坚硬的楠木窗棂在他掌下如同朽木般碎裂!木屑纷飞!

而冷焰早已在落地的瞬间,足尖一点,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向着慈宁宫外墙的方向疾掠而去!她不能停留!绝不能在这里被抓住!

「有刺客!护驾!」殿内传来太后惊恐尖利的呼叫声和徐嬷嬷变了调的嘶喊。

慈宁宫瞬间被惊动!原本静谧的院落四处响起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数道身影从不同的角落扑出,试图拦截冷焰!

冷焰面沉如水,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她并不与那些拦截的太监侍卫纠缠,只是利用诡异灵动的身法和对地形的熟悉,在庭院中穿梭闪避,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

然而,那个灰衣人的速度更快!他如同一片灰色的影子,紧贴着冷焰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迅速拉近!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锁定着冷焰的后心!

冷焰猛地冲入一片小小的竹林,试图利用竹子的遮挡摆脱追击。但灰衣人经验老辣,预判了她的路线,一掌拍出,凌厉的掌风刮得竹子哗啦作响,逼迫冷焰改变方向!

就在冷焰即将冲出竹林的刹那,灰衣人已然追至她身后不足五步!一只干瘦如同鸟爪、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她的后颈!

这一抓若是落实,冷焰的颈椎会瞬间被捏碎!

生死关头!冷焰猛地一个前扑,身体几乎贴地,险之又险地避过这致命一抓!同时,她左手在地上一撑,身体借力旋转,右手在腰间一抹一甩!

「咻!咻!咻!」

三点寒星呈品字形射向灰衣人的面门和胸口!那是她贴身藏匿的淬毒袖箭!

灰衣人显然没料到这「小宫女」身上竟藏有如此歹毒的暗器,且发射手法如此刁钻老辣!他追击之势不得不一顿,双袖挥舞,卷起一股罡风!

「叮叮叮!」三声轻响,三枚袖箭竟被他用袖袍尽数扫落!

但这一阻,已经为冷焰争取到了宝贵的瞬间!她毫不停留,身体弹起,再次向前狂奔!

前方就是慈宁宫的高墙!只要翻过这道墙,外面地形复杂,更容易脱身!

灰衣人眼中厉色一闪,显然被彻底激怒。他不再试图活捉,右手一翻,指间已然扣住了三枚先前那种乌黑的毒针,就要再次射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嗯?!」灰衣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前扑的身形猛地一个踉跄,扣着毒针的手下意识地捂向自己的左腿外侧!那里,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钉入了一枚极细的、几乎透明的冰针!冰针入体即化,只留下一股阴寒刺骨的诡异内力,瞬间侵入他的经脉,让他半条腿都变得麻木僵硬!

是谁?!竟然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袭得手?!

灰衣人惊骇莫名,猛地回头望去,只见慈宁宫屋顶的飞檐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模糊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那黑影对着他,似乎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随即如同青烟般消散不见,快得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就这么一耽搁,冷焰已经成功掠至高墙之下,足尖在墙面上几点,身形如同乳燕投林,轻飘飘地翻出了墙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灰衣人强行运功逼退腿上的寒毒,再想追时,已然失去了冷焰的踪迹。他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可怕,看着冷焰消失的方向,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空无一人的飞檐,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和深深的忌惮。

慈宁宫内的混乱还在继续,太监侍卫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搜索「刺客」,却一无所获。

太后在徐嬷嬷的搀扶下,战战兢兢地走出暖阁,脸上余悸未消,看到灰衣人站在原地,急忙问道:「怎么样了?抓到了吗?是什么人?!」

灰衣人缓缓转过身,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被她跑了。身手极为了得,且…另有高人接应。」

「高人?!」太后脚下一软,几乎瘫倒,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是不是‘影子里’的人?!他们回来报仇了?!是不是?!」

灰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走到那根廊柱前,拔下了那枚毒针,仔细看了看冷焰刚才躲避时留下的极细微的痕迹,又抬头望向冷焰消失的方向,目光幽深。

「不管是谁,」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她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必须死。」

太后闻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宫墙之外,冷焰在一处荒废的宫苑角落停了下来,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微微喘息。方才那一刻,实在凶险至极。那个灰衣人的武功,远超她的预料,绝对是一流顶尖的高手。太后身边,竟然藏着这样的人物!

还有最后那枚莫名出现的冰针…是谁在暗中帮她?是敌是友?

她迅速检查自身,确认没有受伤,也没有被留下任何追踪的标记。脑海中飞速回放着在慈宁宫的所见所闻。

太后与灰衣人的对话,信息量巨大得惊人!

血诏的存在已被确认,并且让萧绝感到了巨大的恐惧。

太后对惠妃的嫉恨远超寻常,惠妃之死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牵扯到先帝!

而惠妃之死的真相,似乎是一个比萧绝弑父更加隐秘、更加恐怖的禁忌,是太后最大的恐惧来源。

那个神秘的灰衣人,身份成谜,武功极高,称呼太后为「您」,却又似乎并非简单的下属,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平等甚至审视。他提到的「蜂巢」又是什么组织?

「影子里」…这个称呼,冷焰是第一次听说。但从太后和灰衣人的反应来看,似乎是一个与惠妃密切相关、且极其可怕的神秘力量。

所有的线索,如同无数乱麻,缠绕在一起,指向皇宫最深处那段被刻意掩埋的、肮脏血腥的过去。

冷焰缓缓握紧了拳头,指尖冰凉。她原本只是想利用萧绝和吕后的矛盾,搅乱胤朝政局,为自己复国创造机会。却没想到,一步步揭开的,竟然是如此惊心动魄、牵连巨大的宫廷秘辛!

萧绝弑父,吕后藏诏,太后涉险谋害惠妃,先帝可能知情甚至默许…还有神秘的「影子里」和「蜂巢」…

这胤朝的皇宫,简直是一个孕育了无数毒蛇的泥沼深渊!

但,这对于她而言,或许是更好的机会。水越浑,才越容易摸鱼。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至少可以是暂时利用的棋子。

太后的恐惧,就是她的突破口。

那个灰衣人…必须查清楚是谁!

还有惠妃之死的真相…如果操作得当,或许能成为击垮萧绝和太后的又一柄利剑!

冷焰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压下心头的波澜,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宫女服饰,再次融入阴影之中,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继续着她的夜探。

皇宫的夜,还很长。秘密,远未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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