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白下着命令,安排着杨渐雨和吴铭锋之后的任务。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愣在了原地,也终于明白了韩知白此刻行为的原因。
吴铭锋呆呆的看着韩知白,不知不觉之中,手里的佩剑竟掉在了地上。
杨渐雨左手的水矛降低了回旋速度,终是化作一滩水洒在了地上。鞋面被打湿,她才回过神来,继而握紧了右手即将掉落的佩剑。
许甚泰此时则是呆呆的望着圆罩之内,一时也没了话语。
他是主张全力抗敌的,但眼见两位长老被推出来,他也明白了副宗主的决心。虽心有不甘,但也自知再无力改变了。
唯一与众人的反应完全不同的,就是仍在圆罩之内的肖泰然。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神色之中满是激动,眼里甚至还带着期待。
韩知白看着眼前斗志满满的肖泰然,心中无比宽慰。但同时,也有些莫名的愧疚。
这个永远一满身冲劲,总是充满着乐观希望的孩子,终于还是要先于他的奋斗目标离开了。
韩知白很清楚,自己的选择是自私的。
肖泰然留下与自己一起赴死,并不是因为他适合,而是因为只剩下他。
这偌大的流云宗需要有人管理,来应对外部的觊觎,以及内部的涣散。
需要一个稳重又懂规矩,熟悉宗门事物又大方得体的人站出来。这样才能周旋于其他宗门之间,能断了宗内些许杂乱的念想,能封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此事,非吴铭锋不可。本来,他也就是一直按照继位者的方向在培养。如今重担交予他的肩上,只算是提前了。于此,自己才能完全放心
而除开宗门事务之外,陈泽也是一个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
这样数千年一遇的灵根,需要认真对待,需要小心处理。除了确保其顺利修炼以外,更加重要的是,要确保其心性的正确,不能误入歧途。
需要一个对其颇有感情的长辈,既能助其修炼,又能周旋于天下众人之间,让那些觊觎陈泽灵根的家伙,会顾忌、会害怕、会掂量实力、会预计风险。
此事,非杨渐雨不可。本来,她就是陈泽的师父,也与其一样都是水灵根。如今让她带走陈泽,一定会将之照顾的很好。而杨渐雨本身的名号,也足以拦得住大部分想插手陈泽的人。
所以,二人都有极大的责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肖泰然了。
因此,他并不是因为适合而被选中,而是因为不适合而被留下。
只不过,韩知白同时也非常明白,尽管是要面对身死道消,但肖泰然一定也是非常从容的。
相反,若被推出场外的人是他,那他绝不会像吴铭锋和杨渐雨这般冷静。他也根本不会在乎什么后续的任务,什么肩上的责任,什么自身的使命。
他只会拼尽全力,着手于解决眼前的事情。
相比之下,肖泰然更像一名斗士。就是那种遇到战斗会第一时间上场,遇到危难只会前进不会后退的勇士。
若是让其蛰伏,让其隐忍,让其放弃战斗而转为顾全大局,那反倒是对他的一种不尊重了。
斗士,只能死在战场上,只能死在战斗中。
因此,眼下虽是自私的决定,却也是最为公平的选择。
什么样的人,就该挑起什么样的责任,就该奔赴什么样的人生。
死与不死,早死或晚死,只是旁人眼中的定义,却并不一定是本人的向往。
“小然,下辈子……希望你也能有一副天资的灵根,那便不用再去羡慕别人!”韩知白微微低头,缓缓的小声自言自语。他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舍,也划过一份心疼。
肖泰然听到了韩知白说话,却并没有听清所说的内容,只以为是又有什么新的命令,还是什么别的嘱咐。
于是他微微侧头,将左耳对着韩知白,双眼则依旧斜着死死盯着对面的魏天行:“宗主,你说什么?”
“没事,我是说……你是好样的!”韩知白缓缓开口,却并没有真的重复自己的话,而是出言夸奖了一番。
肖泰然听到夸赞,立刻便是微微一愣,随即面带惊讶的开口:“宗……宗主!”
他听到了夸奖,听到了一份肯定,听到了长久以来从未得到过的赞许。
然而韩知白此刻,也有些动容。
毕竟,就算对方现在已是元婴境的大能,已是大宗门的一峰长老,已是世间鬼见愁的王牌打手。
但在自己面前,他始终还是那个成日愤愤不平,终日勤加苦练的孩子。
这份两代人的关系,是没有变化的。
长久以来,自己以及宗主,甚至还有褚老,都不曾开口真正的夸奖过肖泰然。这些做长辈的,在他面前都刻意吝啬自己的褒奖,哪怕只是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是三人商量之后的有意为之,是为肖泰然量身打造的培养计划。
从肖泰然入宗之时,三人就看出了他无与伦比的斗志,以及无比强大的精神净力。那不受别人影响,不被世事左右的性格,是万中无一的人才。
其唯一可能得缺点,就是自我内心的膨胀,或许会将其带入歧途。
所以三人从不表扬,而是转为用实质性的奖励,来鼓励其每一次的行动,来嘉奖其每一次的挺身而出。
当然,肖泰然也算是十分争气,资质天赋不行,却硬是用巨量的练习和长时间的心法研习,赶上了其他人的跃升速度。
除了外出任务,他在宗门里只有吃饭、睡觉、锻体和运转心法这四件事。
三人也将宗门里最为珍稀的心法,伪装成普通心法让其研习。
眨眼之间,这个勤学苦练不知疲倦的孩子,已成长为了一峰长老。但眼见此刻……却是突然又要分离了。
此时,几人对面的魏天行突然后知后觉的开启了金光护术。他并不是看不出来对方的心思,而是迟迟不敢相信。
“韩老怪,你要做什么?”
“褚老负责开界,你跑不了!我负责与你同归,你活不成!”
“同归?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吧?”
“所以带上了我们流云宗最厉害的长老一起,那么就远超十成了。”
“你……既然如此,咱们就试一试吧,说不定……我”
魏天行话毕,周身便是金光尽现,显然也是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韩知白也释放全身的黑雾,做好万全的准备。然而,尽管他脸上十分自信,心中却依旧并不是绝对的坚决。
但凡能出现万分之一的转机,他都会改变战术。
这……就是韩知白与魏天行的区别,也是宗门与散修的差异。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少年的声音突然从水云峰之内传来。
“魏老,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