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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龙降

公元前257年,夏。

陈国南境的稻花村浸在一片粘稠的暑气里。蝉鸣聒噪,一声声跟热油炸了似的,黏在人的耳膜上。日头毒辣,晒得田埂上的野豌豆花都蔫头耷脑。村西头的田垄边,春枝正仰着锄头,不住地喘着粗气。汗珠子顺着她黝黑的脸颊滑落,砸在干硬的泥土上,“滋啦”一声,便没了踪影。裤脚高高卷到小腿肚,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湿泥。

“唉,这天儿,真是要把人给蒸熟了……”她嘟囔着,抬手抹了把脸,粗糙的指腹蹭过额角被太阳晒得通红的皮肤,留下几道浅浅的汗痕。不远处的稻田里,水被太阳晒得温吞吞的,泛着一层腻腻的油光。三三两两的红蜻蜓,翅膀扇得极快,贴着水面低低地飞着,像是随时都会一头栽进水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湿热的土腥气,还夹杂着稻苗被晒得有些发蔫的青涩味道。

春枝寻了个田埂上相对阴凉的土坡,一屁股坐了下来。身边放着半捆扎好的稻束,是她刚刚从地里掐下来的。她把那沉重的锄头往旁边一撂,锄柄上还沾着新鲜的湿泥。她把双脚盘在垄沟边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舒展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烈日当头,晒得她眼皮沉重,一个哈欠还没打完,那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撑不住,上下打架,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去年冬天,一家人围在灶膛前,火光熊熊,锅里炖着香喷喷的萝卜炖肉,那浓郁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吹过,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胡乱飞舞。春枝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心头蓦地一紧。原本只是阴沉沉的天空,此刻竟是铅灰色的浓云翻滚不休,像一口倒扣过来的巨大黑锅,沉甸甸地压在头顶。风也越来越大了,吹得田边的野草“哗啦啦”作响,稻穗在风中狂乱地摇摆,发出“沙沙”的悲鸣。天色骤然暗沉下来,四周的光线迅速黯淡,仿佛有人一下子把灯笼给吹灭了。

“要下暴雨了!”春枝心里一慌,也顾不上许多,抓起脚边的锄头就准备往家跑。可她脚刚抬起一半,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雨点又急又密,砸在脸上生疼,像无数颗小石子。她下意识地想找地方躲雨,可环顾四周,除了无边无际的稻田,便是零星散布的几棵孤零零的槐树,根本无处可避。她咬了咬牙,把斗笠往下压了压,也顾不上遮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就想往家的方向跑。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在她头顶炸响!那声音,仿佛是天神震怒,挥动巨斧劈开了苍穹,整个大地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道刺目耀眼的闪电撕裂了厚重的乌云,犹如一条狰狞的金色巨蟒,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天地!借着那短暂而强烈的白光,春枝惊骇欲绝地看见,前方不远处的田垄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道赤色!

一条足有两丈多长的赤色巨龙,通体覆盖着细密坚硬的鳞片,在惨白的电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它的龙头硕大,两只眼睛如同两盏燃烧的赤红灯笼,死死地盯着她,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与……诡谲。龙爪锋利如钩,深深地抠进了湿润的泥土里,粗壮的龙尾在暴雨中不安地扫动着,带起一片片被摧折的杂草和泥浆。

春枝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竟“噗通”一声瘫坐在了泥水之中,手中的锄头也脱手而出,“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牙齿咯咯作响,连呼救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

那赤龙似乎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反而微微歪了歪头,那双巨大的赤色眼瞳中,似乎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困惑与……渴望?它缓缓地低下头,庞大的身躯在雨中蜷缩了一下,随即猛地一弹,如同一道燃烧的赤色闪电,瞬间便缠上了春枝的身躯!

“啊——!”这一次,春枝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那赤龙身上的鳞片冰冷而粗糙,刮擦着她的衣裙和皮肤,带来阵阵刺痛。更让她惊恐万分的是,它那条长长的、分叉的龙尾,竟如同一条冰冷的巨蟒,缠绕着她的腰,越收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洪荒巨兽碾成齑粉。

她想挣扎,可那龙尾缠绕的力量大得惊人,她根本动弹不得。赤龙那颗巨大的头颅缓缓垂下,凑近了她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气息的腥热龙息扑面而来,熏得她几乎晕厥过去。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绝望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反而在一片混沌的意识中,她感到一阵奇异的热流从接触的地方涌入体内,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发软,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震耳的雷声渐渐远去,狂暴的雨势也似乎缓和了些许。春枝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竟还躺在泥泞的田埂上。身上的衣衫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沾满了泥污,冻得她瑟瑟发抖。她挣扎着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那条恐怖的赤龙早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被暴雨摧残过的稻田和泥泞的土地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春枝!春枝——!”

远处,传来一个焦急万分、嘶哑不堪的呼喊声,穿透了淅淅沥沥的雨帘。是铁柱!春枝猛地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田埂的那一头狂奔而来。铁柱的裤脚早已被泥水浸透,满是泥泞,蓑衣也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春枝刚才丢下的锄头。他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雨水混着汗水从他古铜色的额头上不断淌下。

“春枝!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刚才天上那是个什么鬼东西?!”铁柱跑到春枝跟前,一把将她从泥地里拉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她,声音因为急切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春枝看着丈夫焦急的脸,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温热的小腹,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还未完全消退。她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柱……柱子哥,我……我没事……刚才……刚才有条赤龙……”

“赤龙?”铁柱闻言一愣,眉头皱得更紧了,“莫不是你被刚才那阵妖风给吹糊涂了?”

“我没糊涂!”春枝急急地抓住丈夫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是真的!一条浑身赤红的大龙,眼睛跟灯笼似的,它……它缠着我……”她说着,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它……它还……”

后面的话,她实在羞于启齿,脸颊烫得厉害,仿佛能煮熟鸡蛋。

铁柱见状,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查看春枝的周身,见她除了衣服湿透、沾满泥污和一些被树枝刮破的擦伤外,并无明显的皮肉之苦,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扶着春枝站稳,自己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刚才赤龙盘踞的地方,只见那里的泥土被翻得乱七八糟,还有几道深深的、像是巨型爪印般的痕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清晰。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还带着湿气的泥土,触手一片冰凉,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走,先回家再说!”铁柱不再追问,他果断地扛起那把锄头,另一只手紧紧搀扶着脚步还有些虚浮的春枝,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雨依旧在下,但已没有了先前的狂暴,渐渐变成了牛毛般的细雨。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田埂上。春枝的鞋子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一双光脚泡在冰冷的泥水里,冻得她直打哆嗦。铁柱便将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干爽的里衣脱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在春枝身上,虽然不大合身,但好歹能挡些风雨,也能稍微遮掩一下她狼狈的模样。

“柱子哥,”春枝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小声问道,“那龙……它会不会……还会回来找我们?”

“呸!什么劳什子龙!”铁柱啐了一口,语气坚定地说道,“管它是什么东西,敢欺负我媳妇,我铁柱第一个不答应!就是龙,也得扒了它的皮!”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春枝听着丈夫的话,心中稍安,身子也似乎暖和了一些。她把脸埋在铁柱并不宽厚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汗味和泥土的清香,一种久违的安全感涌上心头。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方才被那赤龙缠绕时,身体里似乎涌动起一股奇异的热流,让她在冰冷的雨水中竟没有感到太多的寒冷,反而……

她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下去,脸上却又一次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土坯房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油灯光芒,驱散了些许外面的寒意和黑暗。春枝的母亲王氏早已点亮了油灯,正焦急地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当她看到女儿和女婿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从雨幕中走来时,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迎了上来:“哎哟!我的乖女儿,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刚才天象那么怪,我就觉得要出事!”

“娘,我没事。”春枝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

“爹,娘,我没事。”铁柱也连忙说道,然后将春枝扶进屋里,“刚才在路上遇上了妖风暴雨,差点把春枝给吹倒了。”

王氏见女儿似乎并未受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她看着两人湿漉漉、脏兮兮的样子,又开始絮叨起来:“我就说那乌云不对劲,哪有那么大的风……哎,快快快,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别着凉了!春枝,你快去灶房烧点热水,喝点姜汤驱驱寒!”

“欸,晓得嘞,娘。”春枝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去灶房。

“等等,春枝。”铁柱却叫住了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着的小布包,递到春枝面前,“刚才跑得急,怕你饿着,我在村头老李家地里顺手掰了两个热乎乎的红薯,还带着泥呢,你先垫垫肚子。”

春枝接过那还带着丈夫体温的红薯,入手温热,一股暖流从手心一直传到心底。她鼻子一酸,眼眶顿时就红了:“柱子哥,你……”

“傻丫头,跟我还客气啥。”铁柱憨厚一笑,在她头上拍了拍,“快去吃,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那一晚,春枝躺在冰凉的土炕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脑海里总是反复闪现着那条赤龙狰狞的面目和身躯,以及……身体里那股奇异的感觉。她悄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依旧,可她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正在悄悄地孕育着。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一缕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块明亮的光斑。春枝醒得很早,昨晚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清醒。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似乎退了。她掀开被子下了炕,走到院子里的水井边,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光滑的脸颊滑落,让她打了个激灵,头脑更加清醒了。

“春枝,醒了?”铁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正蹲在院子角落里,用一根竹片仔细地刮着锄头上的泥。

“嗯,柱子哥,我饿了。”春枝应道。

“欸,粥快熬好了,你再等等。”铁柱抬起头,看到妻子精神似乎不错,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今天天气好,等会儿我把你昨天晾在绳子上的那些破衣裳都缝补一下。”

春枝点了点头,走到厨房,揭开锅盖,一股米粥的清香扑鼻而来。锅里是黄澄澄的小米粥,上面还撒了点碧绿的葱花。她盛了一碗,端到堂屋里。王氏正坐在炕边,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缝补着衣服。

“娘,粥熬好了。”春枝将粥放在炕桌上。

“好,好。”王氏抬起头,欣慰地笑了笑,“快去吃吧,看你昨天累的。”

春枝坐下,拿起勺子,慢慢地喝着粥。小米粥熬得稠稠的,暖暖的,很舒服。她喝了小半碗,胃里暖和了,突然,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猛地涌了上来,喉咙口一阵翻江倒海。她脸色一白,连忙捂住嘴,可还是“哇”的一声,把早上吃的粥和昨晚的食物都吐了出来,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酸水和胆汁的味道。

“哎哟!我的儿!”王氏吓得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跑过来扶住她,“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昨晚淋了雨着凉了?”

春枝吐得脸白唇青,浑身无力,瘫软在椅子上。铁柱闻声也急忙跑了进来,看到妻子这般模样,也是手足无措:“春枝,你咋了?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张郎中来瞧瞧?”

“不……不用……”春枝摆了摆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深吸了几口气,感觉稍微好受了一些,“我……我没事,可能就是……昨晚淋了雨,胃里不舒服。”

可是,到了中午,她刚喝了两口王氏特意熬的稠稠的米油,那股恶心感便又汹涌而至。她强忍着不适,捂着嘴跑到了院子角落的茅房里,再次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连黄绿色的苦胆水都吐干净了。

这下,不仅王氏急得团团转,连一向沉稳的铁柱也慌了神。他蹲在茅房门口,不停地搓着手,额头上急得直冒汗:“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这就去请张郎中?”

“等等,柱子哥,”春枝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不用请郎中了。我……我可能是……有身子了。”

“啊?”铁柱和王氏都愣住了,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

“我……我这个月的月事,就没有来。”春枝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脸上却带着一丝羞涩和不确定,“而且,我总感觉……身上有些发懒,不想动弹,早上起来还会犯恶心……”

王氏一听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色,她上前一步,拉着女儿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气色,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手腕,喃喃道:“像是……像是怀上了……可是,你这身子骨……”

铁柱也反应了过来,他快步走到春枝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脸上先是错愕,随即被巨大的喜悦所取代,眼睛里闪闪发光:“真……真的?春枝,你……你要有娃娃了?”

春枝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哎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铁柱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一把将春枝抱了起来,在院子里转了个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有后了!我有后了!老天爷保佑!祖宗保佑啊!”

“哎哟!你快放我下来!慢点,慢点!”春枝被他转得头晕眼花,连忙拍着他的肩膀,“小心别摔着我!”

王氏在一旁看着,眼角也湿润了,她哽咽着说道:“好,好,好……只要你们娘俩平平安安的,就好,就好……”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现实的忧虑所取代。

春枝的孕吐越来越严重,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原本就清瘦的她,脸色越发苍白,身子也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铁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家里本就没什么余粮,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为了给春枝补充营养,他把家里仅有的一小袋小米都拿出来,每天精心熬成稠稠的米糊糊,希望能让她多吃一点。

“来,春枝,再喝一口,就一口。”铁柱端着一小碗温热的米糊糊,坐在炕边,耐心地哄着妻子,“这是咱家最后一点好米了,熬出来的糊糊最养人了。你得吃了,得给咱们孩儿攒劲儿。”

春枝闻着那米糊糊的香气,胃里却又是一阵翻涌。她虚弱地摇了摇头:“柱子哥,我……我实在喝不下去了……喝了就吐……”

“不行!必须喝!”铁柱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但当他看到春枝苍白憔悴的脸庞和那双充满了无奈与痛苦的眼睛时,心又猛地一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放低了声音,柔声说道:“好,好,不喝就不喝。我去给你熬点清淡的蔬菜粥,好不好?”

铁柱说完,便默默地起身,走进了低矮狭小的厨房。他蹲在灶膛前,费力地生火。干柴在灶膛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星子时不时地溅出来,燎在他的手背上,他也浑然不觉。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烧开了,他将地里仅存的一点青菜叶子摘洗干净,切成碎末,扔进锅里,煮成一锅绿油油的菜粥。浓郁的菜香味渐渐飘散开来。

春枝靠在炕头,看着丈夫忙碌的背影,那个在昏暗的灶膛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的背影,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温暖。她知道,家里的粮食本就不多,那仅有的小米还是留着应急的。可现在,为了她,为了她腹中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铁柱却毫不犹豫地拿出来给她熬粥喝了。

几天后,村里的闲言碎语便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稻花村的角角落落。

“哎,你们听说了吗?村西头老王家的那个闺女春枝,好像是怀上了!”

“怀上?跟谁呀?她男人铁柱不是常年在外跑货郎生意吗?这……这可得问清楚,别是……”

“嘘!小声点!我可听说了,不是铁柱的种!”

“不是?那是哪儿来的?难道是……”

“还能是哪儿来的?前几天那场大暴雨,你们忘了?有人看见,一条赤红色的大龙,就落在她家田埂边上,缠着她不放!”

“我的乖乖!龙?那可是神兽啊!龙种?”

“龙种?我看是妖怪胎吧!你想想,那龙是什么东西?凶神恶煞的,能安什么好心?我看呐,这春枝是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些风言风语,像针一样,扎得春枝心里生疼。她出门时,总能感觉到背后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让她如芒在背,抬不起头来。连去井边打水,原本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婶子大娘们,也都对她爱答不理,甚至刻意避开她。

这天,春枝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想去屋后的河边清洗几件衣裳。刚走到院门口,就迎面遇上了村里的几个长舌妇。她们正聚在井台边,唾沫横飞地议论着什么。

“哟!这不是老王家的春枝吗?听说你怀上了?”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阴阳怪气地开口,上下打量着春枝,“啧啧,瞧这脸色,白得跟鬼似的,怕不是怀了个鬼胎吧?”

“就是就是,”旁边另一个胖妇人立刻附和道,“前些天那场怪雨,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你们是没看见,那天我们可都听见了,半空中有奇怪的声响,跟龙叫似的!”

“可不是嘛!我男人还说,他远远看见一条赤龙落在老王家田里,待了好一会儿才飞走的!”

“我的天!龙……龙怎么会看上她这种人家?”

“这……这不明摆着是妖孽吗?日后生下来,怕不是个吃人的怪物!”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戳在春枝的心上。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因为孕吐的反应和极度的虚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铁柱挑着一担刚从山上砍回来的柴火,从村外回来了。他看到妻子失魂落魄地站在院门口,而那几个长舌妇正对着她指指点点,说个不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放下柴担,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将春枝护在自己身后,怒视着那几个妇人。

“几位婶子、大娘,”铁柱的声音冰冷,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在我家门口,议论我媳妇,是何道理?”

那几个妇人没想到铁柱会突然回来,而且气势汹汹,先是一愣。随即,那个尖嘴猴腮的妇人便仗着自己是村里长辈,不依不饶地说道:“铁柱啊,我们可不是在说闲话!我们是替你担心,替你家春枝担心!你瞅瞅她,这怀的……怕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得当心啊!”

“放你娘的狗屁!”铁柱怒喝一声,眼睛瞪得溜圆,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我家春枝怀的是我铁柱的种!是我铁柱的亲骨肉!轮得到你们在这儿胡说八道,污蔑人清白?”

“你……你说什么?你说是你的?”尖嘴猴腮的妇人显然没料到铁柱会如此强硬,一时间有些慌了神,但还是嘴硬道,“你有什么凭据?前几天那龙……”

“龙怎么了?就算是龙,那也是我铁柱的媳妇,我想护着就护着,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铁柱抄起身边倚着墙的一根扁担,怒目圆睁,“我再说一遍,我家春枝怀的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种!以后谁再敢在我面前提半个字的闲话,说我媳妇的不是,我这扁担可不认人!”

他手中的扁担虽然没有真正挥舞起来,但那凛冽的杀气和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却把那几个长舌妇吓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你……你……你等着……”尖嘴猴腮的妇人撂下一句狠话,连滚爬爬地先跑了。其他人也都不敢再多言,互相使了个眼色,便都悻悻地散开了。

铁柱将扁担往地上一顿,转过身,看到春枝正扶着院墙,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眼眶也是红红的。他心中一痛,连忙走上前,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道:“春枝,别怕,有我呢!别理那些长舌妇,她们就是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家伙,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春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知道,丈夫是为了保护她才说出这样的话,可她心里也清楚,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她自己也无法确定。但此刻,听着丈夫坚定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她的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

“柱子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铁柱,“不管……不管这孩子是谁的,是人是鬼,是龙是妖……只要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我的娃,我……我就认了!”

铁柱看着妻子眼中那份决绝和信任,心中百感交集。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有力:“好!春枝,你说得对!是龙,是妖,是人是鬼,这都没关系!只要咱俩一条心,就能把他养大!就能让他堂堂正正地做人!走,回家去!”

他拉着春枝的手,转身向院子里走去。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渐渐融合在了一起,显得那么坚定,那么温暖。

两个月后,春枝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虽然不明显,但小腹微微隆起,像揣着一只小兔子。孕吐虽然依旧,但总算比之前好了许多。这天,她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借着透过葡萄架缝隙的阳光,缝补着一件旧衣服。铁柱则蹲在一旁,拿着一块磨刀石,仔细地打磨着一把镰刀。

“春枝,歇会儿吧,别累着眼睛。”铁柱看着妻子专注的神情,轻声说道。

“欸,就好这几针了。”春枝抬起头,对他笑了笑,笑容温婉,眉宇间带着一丝即将为人母的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

就在这时,春枝突然感觉小腹猛地一坠,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感觉涌了出来,浸湿了她的裤子。她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柱子哥,我……我好像是……要生了!”

“什么?!”铁柱闻言,也顾不上手中的镰刀了,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磨刀石“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要生了?现在?!”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但多年的冷静和对妻子的关爱让他迅速回过神来。他二话不说,一把背起春枝,踉踉跄跄地就往隔壁邻居孙大婶家跑——孙大婶是村里接生经验最丰富的接生婆。

“孙大婶!孙大婶!不好了!春枝要生了!快!跟我来!”铁柱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大喊着。

孙大婶正在自家屋里筛米,听到铁柱的呼喊,也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拿起平日里接生用的旧布包,跟着铁柱就往王家跑。

等孙大婶跟着铁柱气喘吁吁地赶到王家时,春枝已经被安置在土炕上,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褥,显然已经进入了临产的状态。

“哎哟!我的老天爷!怎么这么快就发动了?”孙大婶也顾不上多问,赶紧放下布包,上前摸了摸春枝的脉搏,又听了听胎心,“还好,还好,胎位还算正。春枝啊,你别怕,有婶子在呢,放宽心,用力!”

孙大婶迅速在屋里点燃了几根艾草,驱散了一些紧张的气氛,又让铁柱烧了一锅热水,准备好干净的布条和剪刀。然后,她便让春枝躺好,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屋子里,不时传来春枝痛苦的呻吟声和孙大婶沉稳的鼓励声。铁柱则焦躁不安地在屋外来回踱步,时不时地伸长脖子往屋里瞅一眼,手心里全是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刻都显得那么漫长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更长时间。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喊叫之后,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生了!是个小子!”孙大婶满头大汗地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喜悦,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用红色襁褓包裹着的婴儿,“是个胖小子!哭声响亮,是个有福气的!”

“真的?!是儿子?!”铁柱闻言,狂喜不已,连忙冲到孙大婶面前,双手颤抖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小包裹,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有惊喜,有激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那红色的襁褓一角,露出了里面婴儿的脸庞。那是一张皱巴巴的小脸,皮肤红红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小小的鼻子和嘴巴一张一合。虽然长得还有些丑丑的,但在铁柱看来,却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宝贝。

“柱子哥,你瞧……他……他长得……”春枝虚弱地靠在床头,看着铁柱手中的孩子,声音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确定。

铁柱仔细地端详着孩子的眉眼,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心喜。那孩子的五官轮廓,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和浓密的眉毛,竟然和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像!真像!”铁柱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重新包裹好,轻轻地放在春枝的枕边。

“春枝,你快看,你看咱们的儿子,多像我!”铁柱兴奋地说道。

春枝看着枕边那个小小的婴儿,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兴奋和自豪的丈夫,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感动。是啊,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经历了怎样的风言风语和猜测,现如今,他就在这里,是他们夫妻二人血脉的延续,是他们共同的孩子。这就足够了。

“嗯,”春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柔嫩的脸颊,柔声道,“他长得……真好看。”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和抚摸,咂了咂小嘴,又安稳地睡着了。

屋子里,阳光正好。窗外,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孩子的哭声,似乎也驱散了稻花村上空多日的阴霾。铁柱给孩子取名叫“禾生”,寓意着他像田野里的禾苗一样,能够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顽强地生长,茁壮成才,也象征着希望和新生。

禾生的出生,起初并没有给稻花村带来太多的变化。村民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着农活。只是,关于禾生身世的那些流言蜚语,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平息了下去。毕竟,铁柱和春枝是村里的老实人,铁柱对春枝和孩子一直照顾有加,禾生也长得白白胖胖,十分讨喜,大家也就渐渐将他当成了村里的普通一员。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的小禾生,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给这座贫瘠的小山村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他的人生,也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将在广阔的田野上,书写一段不平凡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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