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里的死寂只持续了短短的数息。
紧接着,便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魏探花和他弟弟吗?他们……他们怎么……”
“另一个是周秀才吧?还有那个……是尚书府的柳小姐?这关系也太乱了吧!”
惊呼声、倒吸凉气的声音、以及压抑不住充满了恶意的窃笑声,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魏绍庭和魏绍炎的耳朵里。
两人脸上的欲望和迷情,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和羞愤所取代。
混乱符那扭曲认知的作用,在巨大的现实冲击下开始迅速消退。
魏绍庭猛地推开怀里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佳人”,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身段妖娆的美女,分明就是身形单薄满脸惊恐的周子谦!
周子谦也同样如遭雷击。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对自己柔情蜜意的心上人,赫然变回了魏家大公子!
另一边,魏绍炎也一把推开了身下的柳如烟。他看着这个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女人,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全完了!
四个人,八只眼睛,在众目睽睽之下,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世界崩塌般的绝望。
“滚!都给我滚出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魏绍庭。他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咆哮,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就朝着门口那些探头探脑的吃瓜群众狠狠地砸了过去!
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人群的惊呼和躲闪,让本就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走!快走!”
魏绍庭、魏绍炎、周子谦、柳如烟,这四个刚刚还沉浸在各自美梦中的人,此刻像四只被猎人当场抓住光着屁股的耗子。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和风度,拉起自己凌乱的衣衫,在一片充满了嘲弄鄙夷和哄笑的声浪中,疯了一样地推开人群,连滚带爬,逃离了这座让他们身败名裂的人间地狱。
然而甩不开所有人,他们身后始终还跟着一大群看热闹不嫌事大追看到底的百姓。
那场面,像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街示众。
而始作俑者魏灵儿,早已被眼前这超出她理解范围过于刺激的一幕吓得瘫软在地,被闻讯赶来的魏府下人七手八脚地抬了回去。
当四个狼狈不堪的主角终于冲回到魏家那座朱漆大门前时,每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望江楼里的丑闻像被点燃的炮仗一路炸响,跟随着四道狼狈逃窜的身影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身后黑压压一大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脸上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兴奋。
“快看快看,就是他们!魏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听说在酒楼里好男风……”
“嘘!小声点!我听说是那位柳家小姐先是跟魏大公子不清不楚,又被魏二公子和周状元给……”
“啧啧啧,这魏家,外面看着光鲜亮丽,里面可真是烂透了!”
——四人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关上大门将这一切羞辱都隔绝在外。
然而,当他们冲到扇熟悉的朱漆大门前时却全都愣住了,脚步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只见魏府的大门,敞开着。
他们的母亲,那个平日里最注重规矩和体面,连衣角有一丝褶皱都要训斥下人半天的魏老夫人,此刻正穿着一身逢年过节才舍得穿的石青色暗花绸缎寿服。
她脸上画着略显滑稽的浓妆,头上插满了金钗步摇,脸上带着一种少女般与她满脸皱纹极其不协调的娇羞和深情。
她的手里,正紧紧地拉着一个五大三粗穿着一身粗布短打的男人。
那个男人正是她刚刚找来原本准备用来陷害儿媳苏念的马夫!
“夫君……”
魏老夫人看到门口那三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和那个花容失色的柳如烟,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丝嗔”的表情,声音娇滴滴得能拧出水来。
混乱符的药效,在她身上,也早已发作了。
她将这个准备用来当工具的马夫,彻彻底底地错认成了自己那个早已过世了二十多年的的亡夫魏老太爷!
“你们看你们,一个个的,都多大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魏老夫人用一种教训晚辈的口吻说道,一边还亲昵地替那马夫掸了掸肩上的土,“快,都过来,你们的爹爹回来了!还不快过来见过你们的父亲!”
那马夫本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看着魏老夫人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又听着那声娇滴滴的夫君,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而那些刚刚从望江楼一路追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在看到这一幕时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那不是魏老夫人吗?她拉着个马夫在干嘛?”
“我的天!她叫那马夫夫君?”
“这魏家今天是怎么了?是中了什么邪吗?”
魏绍庭魏绍炎看着眼前这个将亡夫错认成一个粗鄙马夫的母亲,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放在烧红的铁板上反复炙烤!
“娘!你疯了吗!你看清楚!那是个马夫!不是爹!”魏绍炎最先崩溃,他冲上去,想要拉开自己的母亲。
“放肆!”魏老夫人却像护食的母鸡,一把推开他,将那马夫护在身后,对着自己的儿子怒目而视,“你们这群不孝子!连你们的亲爹都不认了吗!还不快过来!快过来,叫爹爹!”
“叫什么爹!他不是!”魏绍庭也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就是你们爹!”那马夫被魏老夫人捧得晕头转向,再加上刚才在后院喝了点酒,此刻也壮着胆子挺起了胸膛,“老子今天不仅是你们爹,还是这家里的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羞愤欲死的魏绍庭一拳狠狠地打在了脸上。
“我让你胡说!”
一场惊天动地的家庭闹剧,就在魏家的大门口,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彻底上演。
儿子打“新爹”,母亲护“亡夫”,刚从望江楼逃回来的“奸夫淫妇”们,也因为各自的羞辱和怨恨加入了这场混战。
魏绍庭兄妹三人在极致的羞辱和愤怒中,正式与坚持要让他们叫爹的母亲和马夫厮打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