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塌陷的瞬间,张继平已知不妙。
他双臂猛撑,试图借力翻起,可掌心刚触地,裂纹便如蛛网般蔓延至肘部,皮肤下渗出的紫雾顺着经脉往心口爬。那雾不散,反而凝成丝线,钻入血脉,所过之处筋肉僵硬,像被无形的钉子一颗颗钉进骨缝。
他咬牙,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
信物悬在半空,缺口对准残塔方向,纹路剧烈震颤,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牵引。他想动,却发现四肢逐渐不受控制,紫雾已侵至肩胛,识海开始模糊。
眼前闪出一片火光。
那是五年前门派被焚那一夜,山门在雷火中崩塌,师尊站在大殿前,背影被烈焰吞没。他跪在台阶下,喉咙喊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画面一转,又是试炼密室,他握着断刃,对面站着同门,那人满脸血污,瞪着他,嘴唇开合,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他猛地摇头,将幻象甩开。
这不是记忆,是侵蚀。
紫雾正借他心神松动之际,往识海深处钻。他闭眼,强行收敛神识,将注意力沉入丹田。铜戒还在左臂上,纹路微弱地跳动,像是风中残灯。
封印之力尚未完全熄灭。
他左手艰难抬起,指尖颤抖着按向戒面。皮肤裂开,血混着紫雾渗出,滴在戒上。铜戒猛地一震,一道寒流自戒面爆发,顺着手臂经脉直冲而上,与紫雾撞在一起。
剧痛炸开。
他身体一弓,几乎蜷缩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漫开。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交锋,一边是外来侵蚀,一边是守律人血脉封印的反扑。识海翻腾,无数画面碎片乱闪——密殿石鼎后的虚影、纱幕上的灵力图谱、灰雾中那串无主脚印……这些都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过的痕迹,此刻却被紫雾搅乱,扭曲成陌生模样。
他不能倒。
任务未启,残塔未入,信物还悬在空中。
他右手猛然拍向胸口黑玉牌。玉牌与铜戒同时震颤,两股封印之力交汇于心口,化作一道冲劲直冲识海。他借这股力,将散乱的神识强行聚拢,如同在风暴中拉紧绳索。
“给我……压下去。”
声音低哑,却带着铁石般的决意。
他翻过身,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死死按住铜戒。裂纹已蔓延至脖颈,紫雾开始侵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砂砾。但他没停,继续催动封印之力,逼着那寒流在经脉中逆行,一寸寸将紫雾逼出体外。
地面忽然再次震动。
那串脚印中心的断裂符文开始旋转,红线如活蛇般扭动,竟缓缓离地升起,悬在半空,与信物遥遥相对。两者之间拉出一道极细的光丝,嗡鸣作响。
张继平察觉不对。
这符文不是攻击,是呼应。它在召唤信物,也在试探他体内封印的强度。
他不能再被动承受。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神识沉入铜戒,不再压制紫雾,反而主动引导它流向戒面。紫雾受引,疯狂涌入戒中,铜戒瞬间变得滚烫,表面纹路全数亮起,青光大作。
“来!”
他低吼,将铜戒猛地按向地面。
青光炸开,以他为中心,一圈波纹迅速扩散。所过之处,紫雾被尽数吸回皮肤裂纹,裂口开始闭合,血止住,经脉恢复通畅。他体内封印之力借这一击彻底苏醒,与血脉共鸣,化作一道屏障,将残余侵蚀之力尽数封死。
他抬起头,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却清明如刀。
信物仍在空中震颤,但不再飞离,而是缓缓下落,重新落回他袖中。他抬手接住,指尖抚过缺口纹路,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搏动——它在回应铜戒的觉醒。
远处,那枚断裂符文缓缓下沉,重新没入土中,地面裂痕闭合,脚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风重新吹动。
灰雾流动,焦味散开,残塔依旧静立前方,旗杆残破,玄字只剩一角。
张继平站起身,动作缓慢,却稳。
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皮肤上裂纹已完全愈合,只留下淡淡青痕,像是旧伤复生的印记。铜戒温度恢复正常,但戒面纹路比先前更深,仿佛刻入骨中。他试着引导灵力,发现经脉通畅,甚至比之前更为坚韧——那场侵蚀没有摧毁他,反而被封印之力炼化,成了某种新的根基。
他抬起左臂,铜戒在昏光下泛着冷色。
这不是退化,是蜕变。
他迈步向前,脚步比之前更沉,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生死边界。残塔近在眼前,信物在袖中安静下来,缺口纹路不再闪烁,却与塔内灵力波动保持同步,如同心跳。
他停下,距残塔十步。
就在此时,地面微微一震。
他皱眉,神识外放,察觉到地底深处有节奏的脉动,像是某种东西在缓慢苏醒。他没动,只是将右手缓缓移向腰侧——那里依旧空无一物,但他的姿态已如弓满弦。
风忽然停了。
残塔顶端的破旗无风自动,轻轻晃了一下。
他盯着那面旗,瞳孔微缩。
旗面残角下,一道极细的裂痕正在蔓延,从布料延伸至旗杆,再顺着石基向下爬行。裂痕所过之处,石面泛起暗紫光泽,与他方才体内渗出的雾气同源。
他缓缓抬手,将铜戒对准那道裂痕。
戒面纹路再次亮起,青光凝聚成一线,直射而出。
光束击中裂痕瞬间,地底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锁链断裂。裂痕停止蔓延,紫光退去,旗杆恢复静止。
他收回手,呼吸平稳。
信物在袖中轻轻一跳,像是回应某种变化。
他站在原地,目光未移。
残塔前方的地面上,泥土微微拱起,一道新痕浮现,短短一寸,形如断裂的环,与黑玉牌上的锁链纹路相似,却多了一道缺口。
他低头看着那道痕,右手缓缓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