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线者’。”她说道，“专门给‘蜂巢’找不痛快的。你们呢？怎么从‘电池农场’里跑出来的？还带着一个……”她目光再次落在岑无咎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这么完整的‘意识残像’？”
“断线者？”我喘着粗气，重复着这个听起来就很反骨的名字，手还死死抓着岑无咎冰凉的手腕，生怕一松手他就散了。旁边那几个哥们姐们眼神都带着刀，一看就是狠角色，常年跟“蜂巢”（估计就是那资本集团）死磕的那种。
烧伤脸女人没直接回答我，反而盯着状态极差的岑无咎，眉头拧得死紧：“‘意识残像’……还这么清晰……你们到底怎么从农场核心跑出来的？”她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有浓浓的警惕，好像岑无咎是什么极度危险的未爆弹。
我刚想含糊两句，岑无咎却突然猛地一颤，不是害怕，更像是某种剧烈的生理反应。他那只独眼骤然缩紧，里面破碎的光芒疯狂乱闪，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左眼——那只被植入“镜瞳”的眼睛！
“……来了……”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极致的惊恐，“……它……感觉到我了……要……收回去……”
“什么收回去？谁？”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极度不祥的预感。
话音刚落——
嗡！！！
一种完全不同之前的、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嗡鸣声猛地从通道深处压了过来！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震得人脑仁发麻，灵魂都在颤栗！
紧接着，通道前方拐角处的空间开始扭曲！
光线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噬，迅速暗淡、坍缩！一个拳头大小的、绝对漆黑的点凭空出现！
那黑点疯狂旋转、膨胀，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直径接近一米的、不断扭曲旋转的纯黑色漩涡！漩涡中心是深不见底的虚无，连光线都无法逃脱！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猛地传来！
不是吸物体，而是直接针对意识、针对情感！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刚才的紧张、恐惧、还有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撕扯着，要脱离我的身体，投向那个黑色的漩涡！
“呃啊！”我闷哼一声，感觉脑子像被抽空了一块，一阵强烈的空虚和眩晕袭来！
“是‘镜瞳回收程序’！”烧伤脸女人脸色剧变，声音都变了调，猛地向后急退，“蜂巢发现无法远程控制，启动了最终清除协议！这东西能直接抽干意识体！快退！”
她和她那几个同伴反应极快，玩命似的往后跑，显然知道这玩意的恐怖。
但那吸力针对的是岑无咎！我们就在他旁边，直接被波及！
岑无咎是主要目标！他整个人都被那黑色的漩涡吸引得悬浮起来，要不是我还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他瞬间就会被吸过去！
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变得极度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那只捂着左眼的手指缝里，竟然透出诡异的、与黑色漩涡共鸣的暗红色光芒！
“镜瞳……它在……剥离……”他发出断断续续的、极其痛苦的呻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好痛……感觉……要被……扯碎了……”
那黑色漩涡仿佛有生命一般，感受到镜瞳的回应，吸力陡然增大！旋转的速度更加疯狂！
通道两侧的金属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一些松动的零件和碎片被直接吸了过去，一碰到漩涡边缘就瞬间湮灭成最基础的粒子，消失无踪！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这鬼东西的吸力大小，竟然跟岑无咎的情绪波动直接相关！
他越痛苦，越恐惧，越挣扎，那漩涡就转得越快，吸力就越强！形成一个绝望的死循环！
“冷静！岑无咎！冷静下来！”我一边死命对抗着那恐怖的吸力，脚底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一边朝着他大吼，“别让它吸你的情绪！别想！放空！”
但他怎么可能做得到！镜瞳被强行剥离的痛苦，加上对那黑洞本能的恐惧，让他几乎崩溃！他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独眼里全是破碎的恐惧和绝望，意识体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被那黑洞疯狂抽取！
再这样下去，不出十秒，他就会被彻底吸干，连个渣都不剩！
怎么办？！怎么办？！
物理攻击肯定没用！那玩意连能量子弹都能吞噬！
必须降低他的情感波动！强行让他冷静下来！
可怎么冷静？他现在这状态，都快疼疯了吓疯了！
我脑子飞快转动，目光扫过周围。通道墙壁上因为刚才的爆炸和震动，一些冷却管道破裂了，正嘶嘶地冒着白色的低温寒气……
冷敷！物理降温！也许能暂时麻痹一下意识体的感知，打断那种剧烈的情绪反馈！
死马当活马医了！
“按住他！”我冲着旁边一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断线者”成员吼了一嗓子。
那人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和另一个同伴冲上来，死死按住剧烈挣扎的岑无咎。
我松开抓着他的手，猛地扑到那破裂的冷却管前，扯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袖，快速裹了一大包冒着寒气的、冰冷刺骨的冷凝液和冰碴子！
转身冲回岑无咎身边，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和那只不断渗出暗红光芒的左眼，心一横，喊了句“忍着点！”，猛地将那一大包冰冷刺骨的东西直接按在了他的左眼和额头上！
“呃啊啊啊——！！！”
岑无咎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身体剧烈地反弓起来，像是被瞬间冻僵又烫伤！极致的低温与镜瞳剥离的高温痛苦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但那一下极其剧烈的刺激，竟然真的让他混乱的情绪波动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极其强烈的空白期！
就像剧烈沸腾的水被猛地浇下一盆冰！
就在这一瞬间——
那疯狂旋转、吸力恐怖的黑色漩涡猛地一滞！旋转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吸力也骤然减弱！
有效！
“继续！别停！”烧伤脸女人见状，立刻吼道，“保持他情绪低温！别让波动起来！”
我死死按住那包冰冷的东西，感觉自己的手都快冻僵了，但不敢松开分毫。岑无咎在我手下剧烈地颤抖着，惨叫声变成了压抑的、断续的呜咽，独眼瞪得极大，里面不再是纯粹的痛苦和恐惧，而是一种被极寒和剧痛冲击后的茫然与空白。
那黑色漩涡像是失去了目标动力，旋转得越来越慢，体积也开始不稳定地收缩、膨胀，仿佛随时会崩溃。
【警告……回收目标信号中断……】
【能量过载……程序不稳定……】
【尝试重新定位……】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断断续续地从漩涡深处传出，充满了杂音。
“就是现在！攻击它核心！”烧伤脸女人举起了她的改装步枪，枪口开始汇聚高亮度的能量，“这东西不稳定的时候最脆弱！”
其他几个“断线者”也立刻举枪瞄准！
“别！再等等！”我急忙吼道，手下岑无咎的情绪刚刚被强行压下去，一点波动都可能再次引爆那黑洞！“等他再稳定点！”
但已经晚了！
或许是能量汇聚的波动，或许是我们交谈的声音，又或许是岑无咎无意识中一声细微的抽气——
那即将崩溃的黑洞猛地再次加速旋转！吸力陡然回升！而且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愤怒！
【重新锁定目标！最高功率抽取！】
“操！”所有人脸色大变！
“打！”烧伤脸女人不再犹豫，猛地扣动扳机！
一道粗大的能量光束射向黑洞中心！
其他几人的攻击也同时到达！
但这一次，那黑洞没有吞噬这些能量，而是猛地将其扭曲、反射了回来！
轰轰轰！！！
能量光束被扭曲散射，狠狠轰在通道四周，引发一连串剧烈的爆炸！整个通道剧烈摇晃，大量金属碎块和线缆从天花板砸落！
“呃！”我被一块掉落的碎片砸中后背，疼得眼前一黑，手下意识一松！
那包冰冷的冷凝液掉在了地上！
失去了极寒的压制，岑无咎左眼的暗红光芒再次大盛！剥离的痛苦和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再次涌来！
“不——！”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黑色漩涡膨胀到了极限，吸力变得无比恐怖！按住他的两个“断线者”直接被掀飞出去！
岑无咎整个人被凌空吸起，朝着那毁灭的漩涡直直飞去！
“岑无咎！”我目眦欲裂，想都没想，猛地扑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的腰！
但我们俩加在一起的重量在这恐怖的吸力面前根本不够看！我们被一起拖着，高速滑向那旋转的黑暗！
眼看就要被彻底吞噬！
就在这最后关头——
岑无咎那只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左眼（镜瞳），猛地对准了近在咫尺的黑色漩涡！
他没有再挣扎，反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用一种极其虚弱、却又异常清晰的的声音，对着那黑洞，或者说，对着黑洞背后的某个存在，嘶哑地说出了三个字：
“……我……拒绝。”
暗红色的光芒从他眼中彻底爆发！不再是散逸的能量，而是凝聚成一道细微却无比坚韧的、仿佛由无数二进制代码组成的红色光链，猛地刺入了黑洞的核心！
嗡——！！！
黑洞剧烈地一震！旋转猛地停止！
紧接着，它以比膨胀时更快的速度疯狂向内坍缩！
那恐怖的吸力瞬间消失！
我和岑无咎重重地摔回地上！
下一秒——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那恐怖的黑洞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通道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弥漫的硝烟和寒气。
我瘫在地上，怀里还抱着彻底昏迷过去的岑无咎，他左眼的暗红光芒已经完全熄灭，只剩下一条极细的血痕从眼角滑落。
我抬头，看向前方空荡荡的通道，心脏还在疯狂跳动，浑身都在发抖。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拒绝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