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仙尊闭关冲击《寂灭剑心诀》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清岚宗高层引起了一丝微澜,随即便沉寂下去。对于大多数弟子而言,那位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尊,已然成了过去式,是茶余饭后偶尔提及的笑谈。宗门的生活依旧沿着自己的轨迹运行,喧闹而充满生机。
而在这片喧闹中,林妙妙的事业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有了谢遇安庞大的资金和资源支持,“妙妙工作室”迅速扩张。灵植优化培育坊率先在宗门划拨的灵田里落了户,聘请了几位精通此道的内门弟子和一位退休的长老做技术顾问;低阶法器标准化炼制工坊的图纸和流水线也在紧锣密鼓地设计中;至于“清岚宗女性修士发展基金会”,章程甫一公布,便收到了大量咨询和申请,林妙妙亲自面试,忙得不亦乐乎。
她整个人仿佛焕发着光彩,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与活力,比任何华丽的法衣首饰都更引人注目。谢遇安时常伴其左右,并非指手画脚,而是在她需要时提供恰到好处的建议和帮助,如同最坚实的后盾。
这一日,林妙妙刚从基金会临时办公点出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准备回小院休息。刚走到半路,却在一个相对僻静的林荫小径上,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玄霄。
不,准确地说,是一个看起来……十分不对劲的玄霄。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白衣,但衣袍不再纤尘不染,袖口和下摆沾染了些许尘土和草屑,甚至还有几处不明显的、像是被剑气划破的裂口。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没有丝毫血色,眼睑下有着浓重的青影,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脆弱。他站在那里,身形似乎都比往日清瘦单薄了几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最让林妙妙愕然的是他的眼神。那双曾经锐利如寒星、后来充满偏执疯狂的眸子,此刻竟蒙着一层水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祈求,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林妙妙脚步一顿,眉头下意识地蹙起。这家伙,不是闭关了吗?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而且这眼神……怎么看怎么别扭。
“妙妙……”玄霄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明显的虚弱感,“我……我能与你说几句话吗?就几句。”
林妙妙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仙尊,我以为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另外,请叫我林师妹或者林道友。”
玄霄被她冷淡的态度刺得眼神一黯,那层水汽似乎更重了。他微微垂下头,露出一段白皙却显得脆弱的脖颈,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压抑的痛苦:“我知道……我知道我过去错得离谱,伤你至深。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只是有些话,若再不说,我怕……再无机会……”
他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配合那副摇摇欲坠的病弱模样,竟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架势。
“我闭关这些时日,并非为了逃避……而是……功法反噬,伤及根本……”他艰难地说道,还适时地抬手掩唇,低低咳嗽了两声,肩膀微微颤抖,“大夫说……需静心调养,否则……恐有性命之虞。”
林妙妙:“……”
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功法反噬?伤及根本?性命之虞?
骗鬼呢!
她虽然修为不及他,但眼力还是有的。这家伙气息虽然有些紊乱,但内里那股凌厉的剑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是被强行压抑着,透出一种更危险的锋芒。这哪里是伤及根本的样子?分明是……在演戏!
他居然学会了装可怜?!
从高冷仙尊到苦情男主,这转型未免也太生硬了吧!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还是他那些狗血日记看多了,无师自通?
见林妙妙不说话,只是用一种看穿一切的、带着讥诮的眼神看着他,玄霄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但戏已开场,他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他上前一步,试图去拉林妙妙的衣袖,动作带着刻意的迟缓和无助:“妙妙……林师妹……我自知时日无多,别无他求……只愿……只愿在最后这段日子里,能偶尔……看看你,便心满意足……”
他的手尚未触碰到林妙妙的衣袖,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便隔在了两人之间。
谢遇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林妙妙身侧,他并未看玄霄,只是轻轻将林妙妙往自己身后带了带,目光平静地落在玄霄那张“凄楚”的脸上。
“玄霄仙尊,”谢遇安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润,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若身体不适,当寻医问药,静心修养。拦路惊扰他人,于你伤势恐无益处。”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性命之虞……仙尊修为通天,剑心坚定,区区功法反噬,想必不足为惧。何必妄自菲薄,说出此等不祥之言?”
玄霄:“!!!”
他脸上的血色(装的)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真正的惨白。谢遇安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句句戳穿他的伪装!尤其是最后那句,更是将他好不容易营造出的“临终遗言”氛围打得粉碎!
他死死盯着谢遇安,眼中那点伪装的脆弱瞬间被汹涌的怒火和嫉恨取代,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妙妙在谢遇安身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扯了扯谢遇安的袖子,低声道:“走吧,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免得沾了晦气。”
谢遇安从善如流,对她温柔一笑,牵起她的手,旁若无人地从僵在原地的玄霄身边走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玄霄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听着林妙妙那毫不掩饰的嘲笑,只觉得刚才所有的表演都成了对自己最大的讽刺。装可怜?他居然沦落到需要靠装可怜来博取同情?!
“啊——!”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周身被压抑的剑气再次失控,将周围的草木绞得粉碎。
这一次,不是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