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的话,如同最终的判词,回荡在死寂的神国之中。
熄灭它,或者,被它同化。
这是一个没有退路的考验。
楚泽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能够解开所有谜团,并从这座神国中脱困的机会。
他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微微颔首,随即毅然转身,踏上了那条由光影构成,通往世界树顶端的纯白阶梯。
阶梯没有实体,踩在上面,却如同踏着最坚实的白玉。
他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和那越来越清晰,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悲伤歌声。
越往上,那歌声中的悲伤与哀恸,就越浓烈。
那不再是简单的旋律,那是由亿万个逝去灵魂,在无尽的岁月中,所发出的集体叹息。
它在诉说着一个文明的辉煌与陨落。
它在哀悼着一场飞升失败的永恒囚笼。
即便是楚泽那颗早已坚如磐石的帝王之心,在这股足以淹没星海的庞大悲伤面前,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刺痛。
而他怀中,那颗属于白霜的修罗核心,其跳动的频率,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它散发着温热的血色光芒,与那悲伤的歌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一股巨大的,充满了渴望与亲近的吸力,从世界树的顶端传来,仿佛一个孤独了亿万年的孩子,终于等到了自己唯一的同类,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楚泽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怀中的修罗核心,正在不受控制地,想要挣脱他的束缚,飞向那歌声的源头!
而他自己的灵魂,也在这股巨大的共鸣吸力下,开始微微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一同吸入其中,彻底同化!
“哼!”
楚泽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催动那仅存的帝王意志,化作一道无形的金色枷锁,死死地锁住了怀中的核心,也稳固住了自己那即将离体的灵魂。
“在朕没有允许之前,谁也不准离开!”
帝王的意志,霸道而又不容置疑。
那股躁动的共鸣,竟真的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没有再停留,而是加快了脚步,在那无尽的悲伤歌声中,逆流而上!
终于,在不知走了多久之后,那纯白的阶梯,走到了尽头。
一片比下方平台更广阔,完全由纯白色光芒构成的圆形天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天台的中央,没有歌者,也没有王座。
只有一个由最纯粹的白色光芒构成,如同心脏般,正在随着歌声的旋律,缓缓搏动的巨大光团。
它的大小,足有一座宫殿那般宏伟。
它的光芒,柔和、温暖,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永恒悲伤。
它就是灯。
是第一先驱文明,在那场失败的飞升仪式中,唯一诞生的奇迹。
是整个文明,所有最纯粹、最美好的情感与希望,所凝聚而成的集合体。
它就是歌声的源头。
它就是维持着这座神国,不至于彻底崩塌的最后核心。
楚泽静静地站在灯的面前,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股足以创造一个新世界,也足以毁灭一个旧世界的庞大能量。
也就在此时,他手中的修罗核心,再次发出了剧烈的搏动!
这一次,不再是渴望与亲近。
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见到了自己最终宿命的悲鸣。
楚泽看着那团巨大的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这颗小小的核心。
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
明白了天人文明的真正目的。
明白了白霜,或者说月魁,她存在的真正意义。
她不是兵器。
她也不是单纯的神之战士。
她是容器!
是第一先驱的后裔!
天人文明,为了驾驭、控制、乃至最终窃取灯这股庞大力量,而专门设计制造出来的,一个拥有着同样本源,可以完美承载其力量的活体容器!
而他怀中这颗修罗核心,就是容器的钥匙!
这个认知,让楚泽的心,如坠冰窟。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白霜寻找一条回家的路。
但现在他才发现,这条路的尽头,不是新生,而是一个更华丽,也更永恒的囚笼。
就在楚泽的心神,被这残酷的真相,彻底淹没时。
守墓人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法则,再次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外来者,你已经看到了真相。”
“现在,做出你的选择。”
“熄灭它,让这片神国,回归它本应有的寂静。我将认可你的道,并赠予你离开此地的权柄。”
“或者……”
守墓人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被它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永远地在这里,与它一同,唱响那首永无止境的悲伤挽歌。”
楚泽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那团巨大的光,那里面仿佛有亿万个灵魂在歌唱,在哭泣。
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颗正在为自己的宿命而悲鸣的修罗核心。
他知道,自己面临着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艰难的抉择。
熄灭它?
那意味着,他将亲手摧毁这个伟大文明最后的遗响,亲手掐灭那亿万灵魂最后的希望。
更意味着,他将彻底斩断白霜归来的唯一可能。
可如果不熄灭它呢?
他将被永远地困在这里,被这股庞大的悲伤所同化,成为一个新的守墓人。
而他身后那支正在等待他归来的孤军,他那座正在等待他君临的帝国,都将因为他的消失,而彻底分崩离析。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一个无论怎么选,都充满了遗憾与痛苦的死局。
然而,就在此时,楚泽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第三种可能。
一个疯狂到极致,一个连守墓人,甚至连创造了这一切的第一先驱,都未曾设想过的可能。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那团巨大的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核心。
他那双因为精神力过度透支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没有了之前的震撼与悲伤。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帝王,那独有的,不信天,不信命,要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绝对霸道!
他对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守墓人,更对着这片早已注定的宿命,露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笑容。
“谁说,朕只有两个选择?”
他缓缓地举起手中的修罗核心,如同举起一个即将加冕的王冠。
“朕,要用这枚核心,去驾驭它。”
守墓人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愚蠢!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她只是一枚残缺的钥匙,根本无法承载灯的全部力量!她会被撑爆,会被彻底撕碎!”
“那又如何?”
楚泽的笑容,变得愈发冰冷。
“朕的家人,她的命运,不需要任何神明来安排。”
“她的归宿,更不是成为一个新的守墓人,在这里唱响那可悲的挽歌。”
他看着手中的核心,那眼神,温柔得仿佛能融化万古的玄冰。
“朕要她,以最璀璨的方式,归来。”
“朕要她,成为这片神国,唯一的主人。”
“朕要这永恒的悲伤,都为她,奏响新生的乐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有任何犹豫,毅然决然地将那颗跳动的修罗核心,狠狠地按向了那团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巨大光团!
他要用自己的意志,用自己的道,去强行驾驭这股不属于他的力量!
他要在这片早已注定的废墟上,为他的家人,也为他自己,杀出一条全新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