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书房。
夜,已经深了。
嬴政,依旧没有休息。他靠在宽大的龙椅上,闭着眼睛,听着面前的青年,汇报着东郡之行的一切。
烛光,将他脸上的皱纹,照得,愈发深刻。那曾经如同山岳般伟岸的身躯,此刻,也显得有些单薄和疲惫。
白怀月,站在他的面前,将农家之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都说了一遍。
没有丝毫的隐瞒,也没有任何的夸大。
包括,他如何设计,引爆农家内乱。
如何,利用惊鲵,钓出六国死士。
如何,收服朱家,掌控整个农家。
也包括,他回到咸阳后,如何,逼死淳于越,以及,和扶苏,彻底决裂。
书房里,很安静。
只有,白怀月,平静的叙述声,和嬴政,那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许久,白怀月说完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嬴政的评价。
他知道,自己这次,做得,很过火。
尤其是,逼死当朝博士,软禁长公子。
这两件事,任何一件,传出去,都足以,让整个朝堂,为之震动。
他不知道,嬴政,会是什么反应。
是会,赞许他的果决?还是,会斥责他的,无法无天?
又过了许久。
嬴政,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有些浑浊,但深处,却依旧,带着那股,睥睨天下的锐利。
他看着白怀月,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开心。甚至,还带着一丝,畅快。
剧烈的笑声,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父皇!”白怀月心中一紧,连忙上前。
“无妨……”嬴政摆了摆手,自己,从案几下,拿出那个玉瓶,吞了几颗药丸,才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但他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了。
“好……做得好!”
“怀月,你,做得很好!”
嬴政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赞许和欣慰。
“朕,没有看错你!”
“杀伐果断,不拘小节,有枭雄之姿!这,才是我嬴政的儿子!这,才是,大秦,未来的皇帝!”
白怀月,愣住了。
他没想到,嬴政,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给了他,如此高的评价。
“至于,扶苏……”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痛心。
“朕,对他,太失望了。”
“妇人之仁,优柔寡断。被那帮腐儒,蛊惑得,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朕,给了他,无数次机会。可惜,他,一次,都没有抓住。”
“你打得好!这一巴掌,早就该有人,替朕,打醒他了!”
“从今天起,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他,踏出府门一步!他那个长公子的身份,也给他,去了吧!”
嬴政的语气,冰冷而又绝情。
废长立幼。
这是,历朝历代,都最忌讳的事情。
但嬴政,做起来,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父皇,大哥他,只是一时糊涂……”白怀月,忍不住,开口,想为扶苏,求一句情。
他虽然,和扶苏决裂了。但心里,终究,还是念着那份,兄弟之情。
“糊涂?”嬴政冷笑一声,“朕看他,是中毒太深,已经,无药可救了!”
“怀月,你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尤其是,对你那个位置,有威胁的敌人。”
“你不杀他,他,迟早,会杀了你。”
“帝王之家,没有父子,更没有,兄弟。”
“只有,君臣。”
嬴政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白怀月的心头。
他,沉默了。
他知道,嬴政说的,是对的。
从他,拿起那半块虎符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和扶苏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
“儿臣,明白了。”白怀月低下头,恭声说道。
“嗯。”嬴政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累了。
他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那块石头,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突然问道。
“儿臣,已经派人,将其,秘密运回咸阳。藏在了,天网的总部。”白怀月回答道。
“嗯。”嬴政应了一声,“那份布防图,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
“有何想法?”
“漏洞百出,错漏繁多。”白怀月说道,“若是六国余孽,真的,按着这份图,来攻打我大秦。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呵呵……”嬴政,又笑了。
“赵高那个奴才,跟了朕,几十年。倒是,把朕的这点心思,学了个,七七八八。”
“那份图,是朕,故意,让他看到的。”
“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当成诱饵,来用。”
“只可惜,他,太心急了。还没等到,朕动手,他自己,就先跳了出来。”
白怀-月,心中一凛。
他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早在,嬴政的算计之中。
赵高,以为自己,是黄雀。
自己,以为自己,是渔夫。
却没想到,真正的猎人,一直,都坐在最高处,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就算,他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
但他的智慧,他的心计,依旧,是那么的,深不可测。
“父皇,英明。”白怀月,由衷地,说道。
“行了,别拍马屁了。”嬴政摆了摆手,“东郡之事,你处理得很好。农家,这颗钉子,拔掉了。朕,也了却了一桩心事。”
“接下来,朕,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父皇请讲。”
嬴政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
“楚地,最近,有些不太平。”
“项氏一族,在江东,蠢蠢欲动。还有,那个,自称是张良后人的小子,也在四处,联络旧部。”
“朕,要你,去一趟,楚地。”
“把这些,不安分的火苗,在它们,烧起来之前,全都,给朕,掐灭!”
楚地?
项羽?张良?
白怀月的眼中,也燃起了,熊熊的战火。
他知道,真正的大boss,终于,要登场了。
“儿臣,领命!”
……
就在白怀月,领命,准备,前往楚地的时候。
一封,从北地,发出的加急密信,也送到了,咸阳城中,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里。
院子里,坐着一个,正在下棋的,中年文士。
他的对面,空无一人。
他,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将密信,递了上去。
中年文-士,打开密信,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淳于越,死了?”
“扶苏,被圈禁了?”
他放下密信,拿起一枚黑子,轻轻地,落在了棋盘上。
“白怀月……”
“有点意思。”
“看来,这盘棋,要比我想象的,精彩得多了。”
他抬起头,对那个黑衣人,吩咐道:
“传信给,墨家。就说,他们的钜子,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另外,告诉,道家天宗的那个丫头。她师兄的仇,该报了。”
“是。”黑衣人,领命而去。
中年文士,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棋盘。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天下,这盘大棋。”
“执棋者,可不只,你一个啊。”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这一次,风暴的中心,将不再是东郡。
而是,整个,大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