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白怀月猛地转过身,刚刚因为得知身世和嬴政死期而升起的种种复杂情绪,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怒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盯着冉闵,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再说一遍,谁跑了?”
“惊鲵!就是那个娘们!”冉闵的脸上满是焦躁和愤怒,他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震得整个凉亭都晃了晃,“她把刺杀部的人,全都带走了!妈的,老子真是看错她了,还以为她是个安分的,没想到转头就给咱们来这么一手!”
白怀月的大脑飞速运转。
惊鲵。
天网刺杀部主官,“毒刃”。
他最锋利的一把刀。
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她为什么会跑?
什么时候跑的?
带着她手底下那几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杀手精英,他们能去哪?他们想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在白怀月的脑子里炸开,让他刚刚还乱成一锅粥的心,瞬间变得冰冷而清醒。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发现的?”白怀月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平静得可怕。
越是愤怒,他表现得就越是冷静。这是他多年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
冉闵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连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就在半个时辰前,负责看守天网总部的守卫换岗,发现刺杀部的营地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进去一看,家伙事儿都还在,就是人不见了。我接到消息就马上派人去追,又去查了咸阳城的各个城门,今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大批人出城的记录。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凭空消失?
白怀月冷笑一声。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凭空发生的。
几十个大活人,不可能真的就这么人间蒸发了。没有出城记录,说明他们还在城里,或者,他们有秘密的渠道可以出城。
“走,去天网总部。”
白怀月当机立断,抬脚就往外走。
现在不是在家里思考人生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必须第一时间去现场。
天网的临时总部,就设在城西那座废宅。
经过几天的改造,这里已经大变样了。院墙加高加固,上面布满了铁丝和暗哨,俨然成了一座小型的军事堡垒。
白怀月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灯火通明。
胜七、赵三、钱五,三个部门的主官全都到了,一个个脸色凝重地等在院子里。
看到白怀月进来,三人连忙上前行礼。
“主人!”
“都说说吧,有什么发现?”白怀月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情报部主官赵三,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蜂巢”,第一个开口:“主人,属下已经发动了所有在咸阳城里的探子,去搜寻惊鲵和刺杀部的下落。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他们走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城里的各个据点,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废物。”白怀月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赵三吓得一哆嗦,跪在了地上:“属下无能,请主人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用?能把人找回来吗?”白怀月看都没看他一眼,“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他们大概的去向。找不到,你自己去跟冉闵领罚。”
“是!是!”赵三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去调动他所有的力量。
白怀月又看向后勤部主官,那个胖子钱五。
“钱柜,你那边呢?”
“回……回主人。”钱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说道,“属下已经清点过仓库了。兵器、丹药、金钱,一样都没少。刺杀部的人,只带走了他们自己的随身兵刃和一些干粮。账目上……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结果,在白怀月的意料之中。
惊鲵不是为了钱跑的。如果是为了钱,她根本不用跑,作为后勤部主官,钱五在她面前,根本不敢耍花样。
“胜七。”白怀月最后看向了那个扛着巨阙的壮汉。
“主人,俺带人把刺杀部的营地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发现。”胜七瓮声瓮气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懊恼,“那娘们太狡猾了,走的时候,连根毛都没给咱们留下。”
白怀月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刺杀部的营房。
这里原本是废宅的正厅,被打扫出来,给刺杀部的人当临时宿舍。
里面摆着几十张简单的木板床,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就像军队里的营房一样。
一切都井然有序,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仓皇出逃。
倒像是……有计划的撤离。
白怀月走到一张床铺前,那是惊鲵的床。
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床头,还放着一把木梳。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把木梳。
很普通的一把桃木梳,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属于女人的清香。
白怀月把木梳拿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其他人都不敢出声,静静地看着他。他们不明白,一把破梳子,有什么好看的。
白怀月的手指,在梳齿上轻轻地划过。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在梳子的背面,摸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刻痕。
他将梳子翻过来,对着灯光。
只见梳子光滑的背面,用一种极其细微的针尖,刻着两个小字。
农家。
白怀机的瞳孔,猛地一缩。
农家?
他想起了那本从四海赌坊里找到的,罗网的核心机密账册。
上面记录着,农家魁隗堂的堂主陈胜,是罗网安插的暗桩。
他还想起了胜七。
胜七和农家的现任侠魁,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惊鲵,这个前罗网的天字一等杀手,她为什么要去农家?
是赵高死前留下的后手?还是说,她本身就和农家有某种联系?
无数的念头,在白怀月的脑海中闪过。
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胜七。”
“俺在!”
“你对农家,了解多少?”白怀月转过身,看着他。
提到“农家”两个字,胜七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杀气。
“农家六堂,十万弟子,遍布天下。现在的侠魁,叫田光。是个老奸巨猾的伪君子!”胜七咬着牙说道,“当年,就是他,害死了俺的兄弟!”
“除了田光,农家还有什么厉害的人物?”白怀月追问道。
“农家六堂,各有堂主。实力最强的,是神农堂的朱家,和魁隗堂的陈胜。这两个人,一直对侠魁的位子,虎视眈眈,明争暗斗了好几年。”胜七对农家内部的势力划分,了如指掌。
陈胜!
又是这个名字。
白怀月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惊鲵这次叛逃,十有八九,是去了农家,而且,是去找那个陈胜了。
她一个前罗网的杀手,去找一个罗网的暗桩。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
“哥,你想什么呢?”冉闵看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我们这位‘毒刃’,到底想干什么。”白怀月将手里的木梳,扔给了胜七,“看看吧。”
胜七接过木梳,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一脸的迷茫。
“这……不就是一把破梳子吗?”
“你再仔细看看背面。”
胜七闻言,把梳子凑到眼前,借着灯光,终于看清了那两个比蚊子腿还小的小字。
“农家?!”
胜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她去农家了?!”
“八九不离十。”白怀月点了点头,“而且,我猜,她不是一个人去的。她带走了整个刺杀部,说明她要做的,不是一件小事。”
“妈的!这个吃里扒外的臭娘们!”胜七气得破口大骂,“主人,给俺一支人马,俺现在就去农家,把她给抓回来!不,俺要亲手宰了她!”
“不急。”白怀月摆了摆手,“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真正目的。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就这么让她跑了?”冉闵不甘心地说道。
“当然不。”白怀机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我的人,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手里。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顿了顿,对胜七说道:“你先别冲动。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他转过身,看向门外。
赵三,那个情报头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主……主人!”他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恐惧,“查……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