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梁岁岁谢恩归座,那场由南诏挑起、最终却成就了梁家女名声的才艺风波,算是暂告一段落。殿内复又响起悠扬的丝竹管弦之声,舞姬们再次翩跹起舞,觥筹交错间,仿佛又恢复了最初那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梁岁岁安然坐回母亲身边,仿佛方才那被万众瞩目、承受巨大压力的一幕从未发生过。她神态自若地执起银箸,继续享用着面前尚温的精致菜肴,眉眼间带着一丝满足,似乎宫宴的膳食颇合她的胃口。
梁母卫氏侧首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慈爱。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低声道:“我儿今日,受委屈了。”言语中满是心疼。卫老夫人崔氏、安国公夫人以及苏二小姐苏念薇等人,亦向梁岁岁投来赞许与关怀的目光,自家孩子如此争气,她们与有荣焉。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于此。沈墨言与李崇明坐于席间,面上虽维持着应有的礼节性笑容,心中却是波涛汹涌。梁家女此番大出风头,力压沈静瑶,更得了陛下如此厚重的赏赐,这无疑是对沈、李两家,尤其是意图争夺未来凤位的沈家一次沉重的打击。
沈墨言老谋深算,心中虽怒,却更添了几分警惕。梁家女的应对,从容不迫,反击精准,这表明梁家,或者说梁岁岁本人,绝非以往那些可以轻易拿捏的对手。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劲敌!经此一事,太子与三皇子必定更加看重梁家,会想尽办法拉拢。沈家树大根深,尚可从容周旋,但李家……李崇明心中已是焦灼万分,他必须想办法巩固自家在太子(或三皇子)心中的地位,否则恐有被边缘化的风险。那“第一”的位置,似乎正随着梁家女的崛起,在悄然向着梁、卫、苏这个联盟倾斜。
太子皇甫琛与三皇子皇甫珏此刻心中亦是念头急转。梁岁岁展现出的才情、心性以及背后代表的势力,都让他们心动不已。然而,经过方才宴会上那略显急切的试探和梁家不软不硬的回应,他们也意识到,对待梁家,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莽撞直接。需得重新谋划,寻找更稳妥、更不易引人反感的方式,徐徐图之。
梁胤与梁昀坐在男宾席中,应付着周遭或真诚或虚伪的恭贺,心中却是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感到一阵头疼。梁岁岁越是出色,便越是引人注目。太子、三皇子、沈家、李家,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他国代表……而他身为礼部尚书,主持外交与部分仪典,冬猎期间与这些人打交道是避无可避的事情。如何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维持平衡,保全家族,成了摆在他面前最严峻的课题。
时间在看似和谐的氛围中悄然流逝,宴会已接近尾声。皇帝皇甫明璋看了看时辰,考虑到明日还需早起,赶往距离帝都有一定路程的西山皇家围场,便不欲让众人耽搁太久,影响休息。
他环视殿内,声音沉稳地开口:“今日宴饮,诸位尽兴。然明日冬猎乃我云煌盛事,需养精蓄锐。时辰不早,便就此散了吧,诸位爱卿及家眷早些回府安置,以备明日之行。”
皇帝发话,众人自然无有不从,纷纷起身,恭敬应答:“臣等(外臣)谨遵陛下圣谕,谢陛下、娘娘恩典!”
宴会正式结束。内侍宫女们开始有序地引导众人退场。依照规矩,男女眷依旧分道而行。
梁胤身为礼部尚书,需得留下来负责宴会的收尾事宜,以及与各国使节做最后的礼节性沟通。他低声对梁昀嘱咐道:“昀儿,你先护送你母亲和妹妹回府,万事小心。”
“父亲放心,儿子省得。”梁昀郑重应下。
于是,梁昀便与母亲卫氏、妹妹梁岁岁一道,随着退场的人流,分别从不同的宫门缓缓向外行去。宫道之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虽无人高声喧哗,但那无声的暗流,却仿佛比宴席之上更加汹涌。所有人都明白,宫宴只是序幕,真正的较量,将在明日广阔的西山猎场上展开。梁家的马车,在沉沉的夜色中,等待着主人的归来,也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新一轮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