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
苏婉月选完料子,并未在外多作停留,径直回了府。她正处于与梁家议亲的关键阶段,言行需得格外谨慎,以免落人口实。虽性情温婉,但身为国公府嫡女,该有的自保能力和反击手段她一样不缺,只是非到必要时刻,从不轻易显露。
回到府中,她先去母亲安国公夫人处回话。安国公夫人正因为女儿即将定亲,日后要长居梁府而心中不舍,这段时日总爱拉着女儿说话。苏婉月柔声将今日在云锦记巧遇卫家兄妹及那位梁家小姐的事说了,言语间对梁岁岁的容貌气度不乏赞叹。
“瞧着是个极明丽灵动的妹妹,卫家姐妹都护得紧。”苏婉月轻声道。
安国公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梁家家风清正,卫氏更是名门出身,教养出的女儿定然不差。你能与她姑嫂和睦,自是好事。” 正说着,下人来报,传回了今日百花园梁家小姐与吏部侍郎千金李芊芊发生争执,并轻松取胜的消息。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安国公夫人沉吟道:“这位梁小姐,刚回京便如此……引人注目,也不知是福是祸。”她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不过,她既是梁昀的妹妹,你日后多关照些也是应当。只是这京城水深,你需得心中有数。”
苏婉月温顺应下:“女儿明白。”
永靖侯府
萧煜捧着那套精心包装的点翠海棠头面,一回府就直奔母亲院落,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娘,您瞧儿子给您挑的礼物,这可是儿子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才定下的,保准您喜欢!”
永靖侯夫人原本还板着脸,见到儿子这般模样,又见那头面确实雅致非常,脸色稍霁。萧煜趁机大献殷勤,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嘴里像抹了蜜。
永靖侯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儿子,盘算着“慈父的关爱”何时落下。
萧煜一边伺候母亲,一边嘴皮子利索地将今日在外头的见闻当趣事说了,尤其着重描述了梁家大小姐如何慧眼识珠帮他挑礼物,以及在珍宝斋如何与沈家那位大小姐言语机锋,不落下风。
永靖侯夫人耳尖,捕捉到“梁家大小姐”几个字,好奇问道:“梁尚书家的女儿?不是听说刚接回来?”
“正是!”萧煜来了精神,添油加醋地将梁岁岁如何明艳不凡、气度卓绝形容了一番,直把永靖侯夫人听得兴趣盎然,连带着看儿子也顺眼了不少,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
永靖侯见夫人被哄得开心,那点因儿子口无遮拦惹夫人生气而积攒的“父爱”也只好暂时按下,只是瞪了萧煜一眼,意思是“算你小子运气好”。
卫府
卫家兄妹回到府中,晚膳时分,自是将在外经历的一切,绘声绘色地讲给了长辈们听。从百花园李芊芊的无理取闹,到八仙楼巧遇睿王一行人,再到珍宝斋与沈静瑶的暗潮汹涌。
外祖父卫老大人听得抚掌大笑:“好!岁岁做得对!我卫家的外孙女,岂是那等阿猫阿狗能欺负的?李崇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教出这等女儿!”
外祖母崔氏则更关心外孙女受没受委屈,连声问:“岁岁没吓着吧?那沈家的丫头,惯会装模作样,心思深着呢,以后见了她多留个心眼。”
两位舅舅和舅母也纷纷表态,夸赞梁岁岁应对得体,没堕了梁、卫两家的名声,同时对李家和沈家的做派很是一番吐槽。
梁府
梁岁岁回到锦绣阁,换下那身引人注目的樱草黄衣裙,穿上了一身舒适的浅杏色家常软袍,这才去与父母兄长一同用晚膳。
席间,她将今日的行程娓娓道来,语气轻快。她提到了在外祖家受到的疼爱,提到了表哥表姐们的热情陪伴,也轻描淡写地提到了在百花园和珍宝斋遇到的一点“小插曲”,只说与人有些许口角,但都已妥善解决,并未细说其中的冲突与凶险,以免家人担心。
“我们还遇到了安国公府的苏二小姐,”梁岁岁看向哥哥梁昀,眼中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苏姐姐性子很是温婉娴静。”
梁昀耳根微热,低头扒饭,含糊地“嗯”了一声。卫氏和梁胤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虽然女儿说得轻松,但梁胤和卫氏何等人物,自然知道所谓的“小口角”绝不会如此简单。他们明白女儿有能力处理,也有卫家子弟从旁护持,但作为父母,听到女儿刚回来就与人发生纠纷,即便知道无伤大雅,也免不了一阵心疼与担忧。
梁胤沉吟片刻,放下筷子,神色严肃了几分,再次为女儿剖析起朝中局势:“岁岁,李芊芊不足为虑,但其父李崇明是吏部侍郎,实权在握,且明确站队三皇子。今日之事,他或许不会明着发作,但暗地里需得提防。至于沈家……”他看了一眼卫氏,“沈太傅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沈家自恃两朝元老,与我们这些‘新晋’官员素来有些隔阂。沈静瑶此人,心思缜密,善于经营名声,你今日与她交锋,日后她定然会将你视为对手,凡事要多加小心。”
梁昀也补充道:“睿王殿下超然物外,但权势极重;萧世子看似风流,实则深不可测;钱多多……此人倒有些意思,户部钱侍郎家的。”他从另一个角度,补充了父亲未曾提及的细节。
梁岁岁认真听着,将这些与表兄姐们所说的信息相互印证,对帝都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有了更立体、更深刻的认识。
晚膳后,梁胤和梁昀因明日要上朝,便先行离去歇息。梁岁岁则陪着母亲卫氏又在花厅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直到夜色渐深,才亲自送母亲回院子。
回到锦绣阁,她并未立刻洗漱,而是在青琐和丹翠的陪伴下,在自己这方如同仙境般的院子里慢慢散步。夜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廊下的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丹翠,今日辛苦你了。”梁岁岁对丹翠说道,今日能迅速了解沈静瑶的底细,多亏了她之前的普及和卫瑶的及时提醒。
丹翠连忙道:“小姐言重了,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青琐则道:“小姐今日应对得很好。”
梁岁岁笑了笑,没有多说。
梳洗完毕,青琐和丹翠在外间守候。梁岁岁并未立刻上床,而是裹着一件柔软的寝衣,斜倚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窗外月色朦胧,映照着院中摇曳的花影。
她望着那轮弯月,脑海中思绪纷飞。回帝都不过两日,便接连遇到了这么多事——家人的温暖,亲戚的关爱,还有来自外界的挑衅与审视。李芊芊的骄纵,沈静瑶的伪善,睿王的冷峻,萧煜的风流……这帝都,果然如师父所说,并非眼中所见那般简单。
师父的叮嘱在耳边回响:“你的‘眼’,能窥见真实。” 她缓缓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腕上的环形玉佩。这帝都的平静水面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暗流?而她这特殊的命格,在这纷繁复杂的漩涡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
良久,她轻轻吁出一口气,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坚定。既已归来,便坦然面对。无论如何,这里有她誓要守护的家人,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