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雪腌肉,年味初酿
小雪的风带着细碎的雪沫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灵脉馆的晒谷场早就收拾干净了,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木架,今天却被重新支棱起来,上面挂满了肥瘦相间的猪肉、油光发亮的腊鸭,还有捆成串的香肠,肉香混着盐和香料的味道,在冷空气中凝得格外浓,闻着就让人心里发暖。
“这肉得腌足七天,每天翻一遍才入味!”铁牛正往猪肉上撒花椒面,粗粝的手掌把调料抹得匀匀的,肉皮上的水珠被冷风一吹,立刻凝成了细小的冰粒,“老张说小雪腌肉,天越冷越不容易坏,存到过年,蒸着吃、炒着吃,香得能掀了屋顶。”
小石头踮着脚,看着木架上挂着的腊鸭,鸭腿上的皮被晒得紧绷,油珠顺着鸭皮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油点。“陈伯伯,这鸭子要晒多久才能吃呀?”他的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嘴边凝成白雾,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腊鸭,像只盯着猎物的小狼崽。
“得等皮肉收紧,摸着硬邦邦的才行,”陈默把刚腌好的香肠挂在木架上,肠衣被肉汁撑得透亮,隐约能看见里面的肥瘦纹理,“墨兰腌的香肠最讲究,肉要肥瘦三七开,还得加灵脉泉边采的野花椒,说‘带点泉边的气,吃着才不腻’。有年小雪,她腌了三十斤香肠,分给馆里的每个人,连巡逻队的弟兄都揣着肠衣里的肉香去守夜。”
慕白提着个陶盆走来,里面是刚熬好的姜茶,姜块在茶汤里浮浮沉沉,辣香混着红糖的甜,在寒风里漫开,暖得人从喉咙一直热到肚子。“先喝口茶暖暖,”她把陶盆放在石桌上,给每个人都倒了碗,指尖碰着陈默冻得发僵的手,“这天儿腌肉最遭罪,手泡在盐水里,冻得跟萝卜似的。”
女人们围在石桌旁,正往肉上抹盐,粗布围裙上沾着肉沫和盐粒,却动作麻利。春桃手里拿着杆小秤,仔细地给每块肉称重,确保盐量均匀:“秦先生说盐多了发苦,盐少了易坏,这腌肉的学问,就藏在这不多不少的分寸里。”
秦先生坐在晒谷场边的避风棚里,手里拿着本《岁时广记》,给围过来的孩子们讲小雪腌肉的习俗。“‘小雪腌菜,大雪腌肉’,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错不了,”他指着书上的插画,“天冷了,肉不容易坏,腌透了挂起来风干,能存到开春。这是咱们祖先的智慧,把夏天的丰足藏进冬天,让日子不缺滋味。”
“墨兰姐姐腌肉时,会给肉画画吗?”小石头捧着姜茶,忽然问,眼睛瞟着木架上挂得整整齐齐的肉,像看着一件件挂起来的年货。
“她呀,会在腊鸭的翅膀上系红绳,”陈默望着木架,仿佛能看见那些系着红绳的腊鸭在风中摇晃,“说‘红绳能辟邪,也能让肉香带着点喜兴’。有年除夕,她把腌好的腊鸭蒸了,红绳解开时,油汁顺着鸭腿往下淌,孩子们抢着吃,连骨头都嚼得干干净净。”
铁牛正把腌好的猪肉挂到最高的木架上,听见这话接道:“那回我吃了两大块!墨兰说‘小雪腌的肉,藏着整个冬天的盼头’,咬一口,就像把过年的甜先尝了点。”
午后的雪沫子停了,太阳露出点淡淡的光,把木架上的肉照得油亮。风从晒谷场吹过,带着肉香和香料的味道,飘得老远,连灵脉泉边的石鱼都仿佛动了动,像被这香味引醒了。
孩子们在木架旁跑来跑去,数着上面的肉串,争论着哪块最肥、哪只鸭最大,笑声在寒风里撞出暖暖的回声。慕白则把剩下的香料收进陶罐,花椒、八角、桂皮在罐里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在给年味伴奏。
“等过了大雪,”铁牛拍了拍手上的调料渣,“咱们再杀头年猪,腌些腊肉,灌些血肠,让馆里的年味再浓些。”
陈默点点头,望着木架上渐渐收紧的肉,忽然想起墨兰日记里的话:“小雪腌的不是肉,是盼头。看着这些挂起来的油香,就知道离过年不远了,心里的暖,比身上的棉袄还厚实。”
傍晚的霞光把木架染成了淡金色,肉香在暮色里越发醇厚。众人收拾好东西往回走,木架上的肉在风中轻轻晃,像一串串沉甸甸的年味。小石头临走时,偷偷摸了摸香肠的肠衣,冰凉的触感里,仿佛已经能尝到过年的香。
陈默最后一个离开晒谷场,望着那些在暮色里渐渐模糊的肉影,忽然明白,这小雪腌肉的日子,腌的从来不是简单的肉,是寒冬里的滋味,是岁末的期盼,是一代又一代人,在冷寂的时节里,把日子酿成的香,把等待熬成的甜。
只要这木架还在,这腌肉的习俗还在延续,灵脉馆的故事就会像这风干的腊味,在岁月里越陈越香,一年又一年,在小雪与除夕的等待里,透着股踏实的暖,把年味酿得越来越浓。